過去多少年，你都是我最喜歡的那個樣子，從來沒有變過……”

江停頭略向后一仰，說：“是么，我還能讓你更滿意一點?！?/br>
他側(cè)身避開黑桃K，再次舉槍——波叔感覺到不妙，但江停的槍法是根本不容人反應(yīng)的，霎時只聽砰！砰！砰！

波叔失聲：“住手！”

子彈打光，江停一邊扔掉空槍一邊走上前幾步，經(jīng)過阿杰身邊時順手奪過了離他最近那名手下的槍。然而阿杰并不傻，當(dāng)時就似乎悟出了什么，想伸手阻止，但沒來得及動作就只見黑桃K一搖頭，明顯是示意他不要管的意思。

砰砰砰砰砰！

波叔那幾個被制住的手下根本不能反抗，每發(fā)子彈倒下一個，每具尸體都正中額頭，槍聲停止時成排全部死了個干凈！

彈殼叮當(dāng)抨擊一地，江停終于站住了腳步。

波叔眼睜睜看著自己的人轉(zhuǎn)瞬折損殆盡，整個人都軟倒在了地上，緊接著就只見那尚帶硝煙的槍口對準(zhǔn)了自己。

“我不僅在公安那里無法回頭，也不想再回到吳吞手下，繼續(xù)當(dāng)牛做馬為他賣命?！苯Ｃ鎸χ嫔缤恋牟ㄊ?，話卻是對黑桃K說的：“索性今天把后路全部斬斷干凈，以后也沒那么多猜疑了?！?/br>
“等、等等！”波叔脫口而出：“聞劭！他今天這么對別人，明天也能照樣對——”

砰！

江停一個干凈利落的點射，波叔眉心中彈，向后翻倒在地。

“……”

荒蕪的空地上轉(zhuǎn)眼多出了十具尸體，一模一樣的彈孔暴露在空氣中，鮮血似乎還微微冒著熱氣。這幫殺人如麻的毒販都有點發(fā)憷，近處的幾名保鏢不約而同別開了視線，有一兩個還不引人注意地向后挪了幾寸。

——他今天這么對別人，明天也能照樣這么對你。

波叔未出口的咆哮仿佛還回蕩在半空中，人就已經(jīng)死不瞑目地躺在了地面上。

這個老人好歹在草花A身邊叱咤了大半輩子，黑桃K似乎微有不忍，搖頭一嘆，沖保鏢招了招手：“抬車上去吧，待會再找地方埋了?！?/br>
手下立刻應(yīng)聲。

江停再也不看尸體一眼，剛轉(zhuǎn)過身，突然只聽背后傳來：“等等！”

是阿杰。

“你這就完事了？”阿杰陰森森看著江停后腦勺，說：“還剩下一個吧？”

江停頭也不回：“剩你么？”

阿杰沒搭理這話中的針刺，揚了揚下巴：“你要是下不了手，我也可以親自幫你?！比缓笏咝α寺?，“只是可能就沒你自己動手那么干凈痛快了?！?/br>
——隨著他示意的方向望去，嚴(yán)峫從剛才到現(xiàn)在一直被人用槍指著，連半步都挪動不了，僵立在幾米遠(yuǎn)的地方。

“你是真的一個活口不想留啊?！苯＝K于挑眉望向阿杰，說：“但你考慮清楚，要是所有人都死在了山谷里，出去后齊思浩可就不是我殺的了，這樣也沒關(guān)系？”

阿杰冷冷道：“這不就是你剛才搶先把老頭那幫人都滅口了的原因嗎？”

他這揭穿得堪稱毫不留情，也的確如此。假使波叔手下任何一個人逃出去被警方抓到，都能成為江停殺死在職刑警的人證；但現(xiàn)在所有人都死了，除了嚴(yán)峫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一張嘴能證明齊思浩不是死在他們這幫毒販?zhǔn)稚稀?/br>
誰也不好說江停剛才一口氣槍殺了老頭八九個馬仔是什么動機(jī)，單純殺起了興停不下來？或者就是抱著這樣隱秘的心機(jī)？

黑桃K似乎對嚴(yán)峫的死活無可不可，所以還是不發(fā)聲，看好戲般瞅著這一幕。只見江停向嚴(yán)峫一指，問阿杰：“你是真的想讓他死啊？”

阿杰反問：“舍不得？”

“你也太小瞧我了。”江停點著頭笑起來，眼底閃動著譏誚：“他現(xiàn)在死在這里，我就是他這輩子唯一的至愛。但要是放他活著出去，他以前有多愛我，以后就會有多恨我。日后再相見時，已是生死仇敵，你說我是希望記住一個至死不渝的愛人，還是希望留下一個想要我命的敵人呢？”

阿杰完全沒想到這個，霎時一呆。

不遠(yuǎn)處黑桃K那看戲似的神情漸漸消失了。

江停靜等了幾秒，倏而又一笑，唇角弧度越發(fā)加深：“——所以即便沒人提，你以為今天我會讓他活著離開這里？”

江停在阿杰如瞪怪物般的目光里轉(zhuǎn)身就走，干凈利索毫不拖泥帶水，徑直來到嚴(yán)峫面前，低聲呵斥旁人：“走開！”

可能因為他剛才眼都不眨殺了八九個馬仔的原因，拿槍指著嚴(yán)峫的那幾個人都下意識有點氣怯，互相對視片刻后，紛紛小心翼翼地垂下槍口往后退了幾步，留出了丈許見方的空地來。

——是不是真的已經(jīng)沒有任何逃出去的辦法了？

真的完全絲毫辦法都想不出來了？！

嚴(yán)峫腦子里仿佛有無數(shù)道聲音在尖叫嘶嚎，身體卻像灌了鉛似的無計可施。

他眼珠微微戰(zhàn)栗，眼眶滿是紅絲，像從沒見過江停似的看著他走來。直至兩人只隔著幾厘米距離，連彼此鼻端的呼吸都清晰可聞之后，江停才站定腳步，略微抬頭凝視眼前這張俊朗又狼狽的臉。

“對不起，”他終于吐出這三個字。

嚴(yán)峫恍若不聞。

緊接著江停問：“你還記得我們一起去醫(yī)院探望申曉奇的那次嗎？”

“……”

什么？嚴(yán)峫亂糟糟的腦海中下意識掠過疑惑。

一起去醫(yī)院探望申曉奇？

什么時候的事？

“申曉奇醒來后，知道步薇死了，第一反應(yīng)竟然不是‘這個害我到如此地步的女人總算死了’，而是嚎啕大哭。如果步薇還活著，申曉奇坐在法院旁聽席上聽公訴人闡述她的累累惡跡，看筆錄上她交代是如何計劃謀害自己，他一定會恨得咬牙切齒希望她償命。但步薇就那么死了，沒來得及讓申曉奇見識到這一切，所以他哭他永遠(yuǎn)失去了最愛的女孩子。”

嚴(yán)峫耳膜拉鋸般發(fā)痛，他意識到江停似乎在表達(dá)某個意思，但他沒明白江停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不是來殺自己的么，為什么要廢這些話？

“李雨欣殺了賀良，為此得了創(chuàng)傷后應(yīng)激綜合征。她仿佛還好好活在看守所里，但實際上我們都知道，那個被審訊的小姑娘只是一具行尸走rou。賀良活著的時候她未必有多喜歡，否則也不會為了自己活命就痛下殺手，但賀良死了。死人不管生前怎樣，留給活人的永遠(yuǎn)是最美好的東西，她會在之后的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里重復(fù)賀良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句話，直到把自己催眠得深深愛上他。”

“回憶，情感，心理印記，這些細(xì)節(jié)都隨著離別被反復(fù)升華，死亡是最好的濾鏡。”江停抬手把嚴(yán)峫的頭發(fā)向后捋，專注看著他痛苦的眼睛，柔聲道：“死人不可超越，死人永遠(yuǎn)是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