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錯了嗎？”

    她抱著腿，淚眼婆娑地望著玉乾，哭得像個孩子。

    他蹲下身子如同長輩安撫晚輩一般，摸著她的腦袋：“孩子，都過了?！?/br>
    也不知為何，她哭得更兇，怎么勸也勸不住，還是那種嘶喊奔潰的大哭。但老人知道，只要哭一哭，便沒事了。

    正文 第五十八章 聯(lián)姻（一）

    她哭得有些累了，癱坐在長廊里發(fā)呆，口有些干。而恰巧此時，面前就遞來了一壺水。

    她抬頭，見是他，說話的聲音微帶哭腔，“你怎么還在……”

    玉乾拄著玉拐一瘸一拐地坐在她身側(cè)，將那壺塞在她手里，“補(bǔ)點(diǎn)水！小心哭傷身子?！?/br>
    那個壺外頭鑲著玉，黃色，皇室的象征，那玉上竟毫無瑕疵，所以就像沉甸甸的石塊放在手中，冰冰涼涼的。

    補(bǔ)水，她回過神，倒來的是時候，于是打開塞子，大口飲了一半，剩下一半隨著她的嘴角滲出流到衣服上，也不管。

    “丫頭，和老夫說說，何事不順心了？”

    顏宋并不喜歡他這樣的試探，只是覺得這樣的噓寒問暖在此時此刻并沒有任何作用，她將手中的水壺又還了回去，“謝了?！?/br>
    她其實(shí)想走卻又被他拉了回來，分明這老頭的手勁也是極大。

    玉乾用玉拐擲了擲幾下地，似乎有些生氣，“好好！你不說啊，就聽老夫說說！好好坐著！”

    聽他說？本是四處亂跑的腦子頓時開始消停起來，他的故事……其實(shí)沒有多大興趣聽，只是看他的眼神，似乎很久沒有人聽他說故事了。

    想起之前陪他四處釣魚，下棋的日子，他也從未說過想要找人講講他的故事。她耐下心來，決定聽他繼續(xù)講下去。

    “您說吧，我聽著?！?/br>
    他流露出不平常的眼神，不像他那個年紀(jì)，像個智者，或是看透過紅塵的人，因此眼眸中沒有閃爍不定的東西，像是一座大山，像是五岳本來的厚重感。

    他問道，“你認(rèn)識阿乾嗎？”

    她沒否認(rèn)，“算是認(rèn)識?！币膊恢裁磿r候開始習(xí)慣將他體內(nèi)的各種人與他分開。

    “這小子樣貌俊，腦袋也聰明！是不是特別討人喜歡？！”他提及玉乾，竟?jié)M臉的幸福自豪，更像是在那笑顏背后藏著對玉乾別有的寵愛。

    只是樣貌俊討人喜……這話，未免也太過牽強(qiáng)。

    她問道，“您和殿下是認(rèn)識的嗎？”

    似乎又是慈愛一笑，他點(diǎn)頭，“自然，他是我孫子?！?/br>
    孫子??？她又是一震驚，這個人自以為是他的爺爺，那么按輩分算……從他身子里分離出來的人，竟是玉都的太上皇。

    她有些瞠目，“那……那您是說，您是太上皇陛下？”

    那老頭搖首，深咳了兩聲，站起身子，“誒，我可不喜這個稱呼啊！我那兒子也登基良久，當(dāng)朝的還有哪個還認(rèn)得我是個老頭子，你就當(dāng)我是個糟老頭便好！”

    “不不！”

    糟老頭？怎可能，太上皇十歲登基，當(dāng)時朝野混亂，李庫一黨的叛軍曾攻陷到玉都城，要不是之后太上皇帶兵親征，玉都說不定早就面臨亡國危機(jī)。所以，她怎可能將其當(dāng)做糟老頭，太上皇是玉都的神話，任何人都不敢也不愿去詆毀的人。

    太上皇腿腳不便，走路有些跛，雖也不失當(dāng)年的英姿，但舉止間和平常老人無異，“阿乾平日里可孝順我這個皇爺爺，他每日都會來看我。你瞧，他前不久給我做的拐杖，做的多好！”

    他仔細(xì)一遍遍擦拭著那個玉拐，極其寶貝這件東西。玉拐被他擦得發(fā)亮，本是暗沉的綠色，在一遍遍的摩擦后竟露出了玉石原本的光澤。

    原來，他偷偷潛入皇后宮中偷的寶貝，本就是為了給太上皇做的拐杖。只是平日也未曾聽風(fēng)塵提起過，他與太上皇的事，想著太上皇去世時，太子殿下也不超過十歲，竟沒想到會有如此深厚的感情。

    “您與殿下的感情真好，這玉拐做的很漂亮。”

    他搖頭，把玉拐又小心放下去，“我也不要他總是費(fèi)心費(fèi)力地給我做這些東西，說實(shí)話，我這年紀(jì)，也沒多少年能活了?！?/br>
    她再次確認(rèn)面前這人不是玉乾，他不會那么語重心長與她談話，更不是這種娓娓道來的感覺。一個人的身體里真的會寄宿著其他人嗎？所以太上皇死后，一直都在他的身體里？想著竟然有些發(fā)毛。

    “以往，我總是擔(dān)心著，阿乾那小小肩膀上扛起一整個玉都，會不會承受不住?！彼f著站起身子，用玉拐指了指魚塘，“所以有空的時候，我就領(lǐng)著他去釣魚，每一條魚都要他親自釣起……因為他是無依無靠的，他往后的路注定會一樣的孤獨(dú)……”

    “您沒事吧？”顏宋見他眼眶漸紅，卻未潤濕。

    “沒事沒事！”他低頭眨了眨眼，笑著對她說道，“只是年老了，總是擔(dān)心這擔(dān)心那?！?/br>
    “其實(shí)……您不必?fù)?dān)心太子殿下了。”

    他側(cè)過頭看著她，“你不知道，阿乾的性子可犟了，就連他父皇也管不住他，我真怕，真怕有一天，他承受不住那壓力……”

    大概玉都的百姓都羨慕著皇城里的每一個人，擁有著寶石不愁吃穿，享受著這世上最好的一切。可他們未曾想過，皇城里的人和他們一樣，人生來就沒有選擇，有選擇的只是面對不同的悲哀。

    “我知道您一直放不下他，我想殿下也放不下您。只是，殿下是殿下，您是您，一個人是不可能活出兩個人的精彩的，也不可能時時刻刻走著對的方向。太子殿下縱然是有許多不成熟的地方，但這其中的喜與悲，或許正是上天要給他的考驗。即使不舍，也要放手?！?/br>
    這樣一氣呵成的一段話，顏宋醞釀了許久。她好像一下明白了玉清公主的那番話，這些人的出現(xiàn)，都會太子的經(jīng)歷有關(guān)。她不了解故事的始末，只是看見了他內(nèi)心深處的孤獨(dú)，他并不是表面的無所畏懼，也并不是所有事都不懼怕。而是藏在內(nèi)心的疼痛，往往不會拿出來展示，等到后來，才化成這樣一種形象。

    人有時候變得高大，因為無畏，卻也有時候變得卑微，因為無畏

    他沉默了，看著遠(yuǎn)方湛藍(lán)的天空失神許久，將顏宋的話翻來倒去地想了一遍。

    天邊，沒有落霞，只有一輪紅日，散發(fā)著光芒。他拿起那根玉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