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是怎么查到這些的？”

“還記得十五和十九嗎？”狄三答道?！皩τ谧约旱膩須v，我們這些早已經(jīng)沒有了過去記憶的影衛(wèi)，誰不都還是有幾分好奇。那兩個說要過安靜的日子，跟著莫離管理文檔，雖然關(guān)儀影衛(wèi)的資料是對他們保密的，但是這么多年，只要有心，總能找到機會翻查。而在知情之后，透露一些給曾經(jīng)有過相同經(jīng)歷的人，彼此分享，也很自然?！钡揖诺f明。

“他們透露給我的并不多，或許，他們自己能查到的也很有限吧。我們知道王富貴的來歷之后，就安排人去查他的父母親人，查出結(jié)果之后，便立刻派人尋找狄三?！?/br>
“他找我聊了很久，然后，我答應幫他?！比缭S生死大事，狄三說的卻是輕描淡寫，眼中依然帶笑，盡管那笑意入骨奇寒：“七百年了，他是第一個站出來與修羅教正面為敵的影衛(wèi)。不管他有怎樣的私心，這樣的陰謀，我只知道，如果沒有他，也許我一生一世，也不敢去想報仇二字，也許我……”

狄三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下去了，他咬了咬牙，才道：“是啊，我是個棄兒，我沒有父母親人可念，可難道我就不該去向修羅教討還他們欠我的債，就算不為了我，只為了那個與我同住數(shù)載，卻被我殺死的人，我也該做這些什么吧？”

他望定狄一，再笑，那笑容竟然是慘淡的：“狄一，我知道你是孤兒，你沒有失親之痛，你不象二十三有一個至死都不肯忘的名字。但是難道你就真的不怨不恨，你就可以去感激修羅教把你從街上撿回來，讓你從人變成獸嗎！”

狄一默然不語，驚濤駭浪皆在心頭，那些血腥黑暗，恐怖殘忍的過往，呼嘯之間，盡在眼前。

痛嗎？恨嗎？苦嗎？

這些年安靜幸福日子，幾乎讓他以為自己已經(jīng)淡忘了一切。卻原來，不是忘記，只是不敢去想。

想得多了，只怕就沉進那黑暗血海，一生一世，掙扎不出。

然而，這一刻，往事歷歷在目，他卻必須用盡所有的力氣，才不至顫抖失態(tài)。

“是啊，現(xiàn)在修羅教披上羊皮，要學做好人了。廢除影衛(wèi)制度了。當年那些把我們抓到總壇的人，那些決定我們命運的主事者，也多已死了。那些訓練我們，折磨我們的所謂教頭們，也都在我們成長強大之后，利用一次次訓練的機會，被我們合乎規(guī)則的一一殺死……可是，你是不是認為，因為他們死了。現(xiàn)在我們就該認命了，現(xiàn)在我們就該什么也不做了？”狄三切齒冷笑：“我不知道狄九到底想干什么，我只知道我想要做什么。狄一……”他幾乎是有些猙獰的望著他：你卻不知道，你想做什么？”

狄一不說話，只低頭望著自己的雙手。

他想做什么。他能做什么？要怎么樣，才對得起自己的心！他怔忡良久，才能抬頭問狄九：“你可查出你自己的來歷？”

“沒有?！钡揖盘谷坏溃骸拔沂翘焱?，當初又是下任教主繼任者。我的資料是教內(nèi)最高機密，莫離不會給任何人接觸的機會。幼時的事我全記不得了。說不定我象你一樣是孤兒，象他一樣被拋棄，當然也可能，我是一個有父母被誘拐的小孩，或者……呵呵，有區(qū)別嗎。如果不出意料，就算我曾經(jīng)有家人，現(xiàn)在我的家人也早已被神教斬俗緣的時候殺光了?！彼另乙?，冷冰冰道：“不過你不必同情我，更不必替我設想我的過去可能是如何的可憐。我做這一切，為的是我自己。和父母親人沒有關(guān)系。就算是報仇，我也只為我自己的心?！?/br>
他伸手再拍拍墓碑：“就算這墳里埋的不是王大牛，是我的父親，又如何？天倫之情？父子之愛？那是什么？你懂嗎？我是不懂！就算有親人曾為我受盡折磨，又怎么樣？我明明找不到什么感觸來。就算是我的父母現(xiàn)在大難不死。在等我回家，我也根本無法想象自己去過那承歡膝下的日子。我要對付修羅教，因為它折磨了我，因為它沒有給我選擇命運的機會！盡管，也許我本來的命運，現(xiàn)在已讓我不屑一顧，可是它沒有給過我選擇！我要對付修羅教。也只是因為它擋在我的面前，如果我不除掉它，它就一定會除掉我?！?/br>
他朗笑一聲：“我和狄三，都只想做自己選擇的事，對得起自己的心，你呢，這一生一世，你可曾痛痛快快，做過一次對得起自己的抉擇？”

狄一默然無語，只是忽地伸手，撫上自己臉上的傷痕。

當年，毀容時何其堅決殘忍，為的，也只不過是，無比痛恨這張臉。

然而，他那時所能有的最大的決絕，也只不過是痛恨一張別人給他的臉。

夜風中，他的聲音幾乎是飄忽的：“為什么要說這些無情的話？如果，你告訴我一個悲慘的身世，也許我就真的完全無法再責怪你，也許，我真的會站在你這一邊。”

“我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也不是不懂裝可憐，只是，忽然之間不想說這種假話了?！钡揖咆撌滞?，輕輕嘆息一聲，顯見心中也不是不郁結(jié)的。

“你只不過是受不了他同情的眼神，忽然間就不屑說謊乞憐了。”狄三失笑搖頭：“就你這樣，還敢自命梟雄?！?/br>
狄一也莫名的笑了一笑，復問：“其他人呢？他們怎么選擇？”

狄九哈哈一笑：“除了我們?nèi)齻€，還有誰曾有勇氣，有力量，有心志，完全擺脫修羅教的陰影？我們這些人，當年能活下來，都是沒有了良心拋棄了感情的。就算是現(xiàn)在，了解了過往之事，也不是誰都有足夠的血性之氣站出來。對修羅教不是不恨的，只是他們不知道，從那里走出來，他們還能怎么活。他們能做的，不過是左搖右擺，肯主動悄悄給我通信息，但不肯明著和修羅教對立。如此兩邊討好，無論誰勝誰負，于他們都無損。”

“如此看來，你的實力仍然很弱?！钡乙坏坏馈?/br>
“自然。”承認現(xiàn)實，卻無損狄九眉宇之間的傲岸：“否則我何必耐著性子同你說這么多的廢話?！?/br>
狄一抬頭望望遠方明月，徐徐吐出一口氣，神色即似釋然，亦似悲涼：“對修羅教，我不是不恨。只是我有妻子有朋友，現(xiàn)在，在我心中，這些似乎已經(jīng)比那些恨重要太多了。我不打算為了報仇，毀掉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br>
他凝視狄九：“阿漢讓我來勸你，提醒你，現(xiàn)在，我想我不必浪費這樣的口舌了。你想做的事，果然誰也阻止不了。我們有著同樣的過往。無論你是為了野心，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