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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減了多少?多少年從未盡過父親的責(zé)任,他的孩子如今長成什么模樣?他死死咬住牙關(guān),握緊雙拳,卻克制不住全身的顫抖由輕微而漸劇烈。四周列隊的人已迅速向外奔去,想來婉貞已然出了廟門上了車駕,很快就要離開了吧。去到他再也聽不到的地方,去到他再也夠不著的方句,去到他連影子都無法模糊看一眼的所在。少年時的竹馬青梅,總角相交,成親后的燈前燭下,溫存相待,那些守候,那些等待,那永遠(yuǎn)都在微笑著的容顏。婉貞,婉貞,他的妻子,就這樣離他而去。不及見一面,不能喚一聲,就這樣無知無覺地永遠(yuǎn)離去。這一生,他負(fù)得最多的人是誰?是勁節(jié),還是婉貞?那個自嫁給他,就從沒有享過一日尊榮,卻總是在無盡無止等待他的女子,那個縱然他將她拋在腦后,她卻只會抱以微笑,永遠(yuǎn)在后方靜靜等待的女子。現(xiàn)在,他留給她的只是永遠(yuǎn)不能擺脫的噩夢和重負(fù)。做為盧東籬的妻子,做為已在民間被傳成神、說成圣的盧東籬的遺孀,她將背負(fù)怎樣的重?fù)?dān),她將承受怎樣的束縛。可是,他卻半點也幫不得,助不了。他若出現(xiàn),只會讓包括婉貞在內(nèi)的許多人,陷進(jìn)更加深重且莫測的苦難之中。所以,他只得在這里,咬牙咬到嘴里都是鮮血,把拳頭握得骨頭都開始咯咯響,苦苦忍耐著,不要動,不要做任何不該做的行動。用理智無數(shù)次殘忍地提醒自己,這才能勉勉強強地站起來,跌跌撞撞地重回柴房去,這次不用別人來鎖他,他自己用力關(guān)緊大門,把自己鎖進(jìn)了一片黑暗中。廟里的一干人等,恭敬地送走了蘇婉貞一行人,大家的心境仍然處在興奮狀態(tài)中,想到這次居然親自接待了盧夫人,這簡直是可以夸耀一生的事,大家交口地稱贊起盧夫人來了。“果然是盧元帥的妻子呢,多么樸素啊?!?/br>“多么溫柔良善啊,有叫花子胡鬧,都不生氣,真?zhèn)€觀世音菩薩降世。”“那位護(hù)從的大人為人也很好啊,還給那叫花子銀子呢?!?/br>“什么護(hù)從大人,盧夫人叫他東覺呢。分明是應(yīng)天知府盧大人,盧元帥的族弟啊?!?/br>“什么,啊,那,那盧大人可憐那個叫花子,還說晚些時候派人來接他去安置呢。”“那你還呆站著做什么,快去把那叫花弄出來,好好打整一下,讓他吃飽喝足了,別叫盧大人派來的手下,看咱們沒有仁厚良善之心。”大家哄哄然應(yīng)得一聲,便又趕緊忙去了。剛才被他們?nèi)蚰_踢的人,現(xiàn)在立時又得到了極好的招待。這一次,盧東籬沒有一絲抗拒,洗澡,挨新衣服,梳頭,清理胡子,他都很溫順地任憑這些人擺弄,且極合作地,盡力把自己收拾得能見人。他知道,晚上來的一定會是盧東覺自己,而他,也實在不忍讓這個小弟,看到自己落魄的樣子,平白又惹一場傷心難過。洗漱完畢之后,他又得了一些熱騰騰的飯菜,吃過之后,人確實也精神了許多,蒼白了很久很久的面容,也漸漸有了些血色。廟里的人為了給盧大人好印象,自是不會再讓他住在柴房,而是給了他一間單獨的清凈房間。盧東籬一直安靜地等待著,直到夜色深深,明月中天,一名黑衣深笠的男子,敲開了盧公廟的大門,口稱奉盧大人之命前來。本來夜色能濃,燭光飄搖,那人穿黑衣,戴深笠,一直低著頭,自是沒有人看清他的容顏。廟中主持不敢怠慢,親自迎接他,本想讓人喚那叫花來,他卻說奉了大人命,要單獨問話,主持便差人把他領(lǐng)去了盧東籬房間里。此人關(guān)上了房門,又小心地把窗推開一條縫,四下望望,確認(rèn)沒有人守在外頭偷聽,這才回頭面對盧東籬,一手掀開了斗笠,撲通一聲跪下去:“大哥?!?/br>盧東籬笑一笑,伸手去扶他起來。他努力對準(zhǔn)焦距,盡量讓眼神靈動,不愿讓盧東覺看出自己的眼晴有問題。好在盧東覺這時也心緒激動,全然沒有注意到盧東籬的眼神有什么,此時竟是怎么也不肯起身,就著這跪地姿勢,抱著他的腿,哭了起來。偏他又恐聲音大了,驚了外頭的人,竟是連哭也不敢放聲。盧東籬無力說話,只得輕輕拍著他,以身體的動作來安撫于他。盧東覺一邊哭,一邊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大哥,你還活著,天啊,你還活著。”“我為你收斂尸體的時候,就有點奇怪的感覺,卻又說不出是為什么,原來那是個替身?!?/br>“大哥,這是你的手下幫你的吧,他們對你真是有情有義?!?/br>“還是你一直未雨綢繆,早做了安排?”他哭著問個不休,盧東籬伸手摸到他的頭,用力抬起來,確認(rèn)他可以看到自己的表情,然后,微笑著點點頭,再拍拍他的肩,示意他不用太過悲傷。盧東覺勉力收了淚,卻還是不肯讓盧東籬拉他起來。他抬頭,怔怔看著他的兄長,張張嘴,想問他這些年過得如何,話到嘴邊,卻是一陣心酸,半個字也說不出來,忽得用力一掙,甩開盧東籬的手,重重在地上叩下頭去。他叩得那么重,咚得一聲,嚇得盧東籬一顫,臉上略略變色,手上加力想要拉他。可是盧東覺卻是瘋狂地叩頭,不肯讓他拉住。盧東籬猛力一扯,把他半揪起來,左手一掌打過去,重重?fù)粼诒R東覺的臉上。盧東覺這才全身一顫,如同脫力一般,倒在了盧東籬的懷里。盧東籬輕輕嘆息,可惜他現(xiàn)在無力說話,所以沒有辦法寬慰盧東覺。他想說,我明白,東覺,不是你的錯,我明白你想說什么,我不怪你。然而,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用無力的手,撫著當(dāng)年幼弟那不斷顫抖的肩膀。盧東覺的聲音帶著哽咽:“大哥,你走吧,你離開趙國吧?!?/br>盧東籬不覺有絲毫意外,他幾乎是很平和地點了點頭,連唇邊那淡淡的一縷笑意都沒有改變。盧東覺低著頭,他不敢看兄長的面容,只是伸手到懷里去把東西一件件掏出來。關(guān)防,路引,身份證明文書,數(shù)額足夠的一疊銀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