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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蕭府到處是他承受不了的過往,他一個(gè)人孤零零的,就如一縷幽魂漫無目的地飄蕩,無論到哪總會(huì)有人提醒,荒蕪蒼白中有過輝煌。 “再怎么樣,蕭家都是我們的家啊?!?/br> 的確,他為它而生、為它而活、為它做了許多不想做的事,就算它做盡傷天害理之事,它仍是難以割舍的一塊。 花間錯(cuò)影,笑語盈盈。蕭清留步于東園,透過漫天花雨望向立在池邊的水亭。他們都在那兒,爹、娘、哥哥、meimei……他們都在。他情不自禁走上前又驀然停步,他看到了自己,看到了那個(gè)青蔥少年,無憂無慮笑得歡暢。 “清兒,別喝那么多酒,醉了可沒人扶你?!笔挿蛉斯首鲬C意,蕭瀅使壞又替他斟滿一杯,新釀的桂花酒香甜可口,他不顧得勸仰頭又灌下一杯。 “真是潑皮猴,只是你爹管得住。” 話落,蕭瀅和蕭涵都笑了起來,他也在旁邊笑個(gè)不停,順勢倒在了哥哥身上。 此情此景無比熟悉,看著那個(gè)他,蕭清也忍不住笑,他不想上前打擾,只想靜靜地看著已經(jīng)消逝的光陰。 “卿卿!快來?!笔挒]突然轉(zhuǎn)身向他招手,蕭清微怔,回頭看去,艷紅之中多了一點(diǎn)碧色,她手提果藍(lán)緩步走來,輕盈裙擺似彩蝶翩然,她的雙眸如銀鉤彎彎,一笑便趨走世間所有悲色,就是因?yàn)檫@一眼,他便死心塌地地喜歡上了。 她從他眼前走過,他看到年少的自己盯著她目不轉(zhuǎn)睛,七魄已經(jīng)掉了三個(gè)半。她走到瀅兒面前放下果藍(lán),瀅兒拉住她硬要她坐下,她卻縮回手很為難地?fù)u頭。她是在害怕,還是覺得自個(gè)兒比蕭家人低?可即便如何,她的笑仍賞心悅目,似乎過得比他們?nèi)魏稳硕奸_心。她收拾了下就提籃離去,再次走過他面前時(shí),蕭清很想抓住她的手說上幾句心里話。 “大哥,你去哪兒?” 有人在叫。蕭清轉(zhuǎn)過頭見蕭涵離座走來,一張冷顏俊美得讓人自卑。 “他喝多了,難道你還不讓他解手?”瀅兒嘻嘻哈哈地又朝“他”嘴里灌了杯酒,“他”歪七豎八地躺倒下來,看來真的是醉了。爹爹也在一邊笑,很少見他笑得如此高興,一家人齊樂融融,歡天喜地。 蕭清移開目光轉(zhuǎn)身追上她的腳步,想告訴她自己有多么后悔、多么不該,可是走了幾步她沒影了,眼前出現(xiàn)了浮影閣,它就像飄過來似的陰沉沉地落在面前。蕭清不想進(jìn)去,然而雙腳卻不聽使喚,他打開門尋著聲上了樓,看到的又是一場活色春/宮。 那張烏漆床正咯吱作響,一頭垂地青絲隨著床搖輕晃。她半掛在榻,嫣紅的唇虛弱張合,弱弱的嬌吟帶著哭腔卻又媚至心骨。他看到了她的眼眸,空洞無神死般的漆黑,好似沒了魂魄惟留那副無瑕赤/胴,可是連她的胴都在痛苦地抽搐,隨著那人劇烈的起伏嘶吼、絕望地尖叫。 “禽牲!放開她!禽牲!” 蕭清怒不可遏,終于鼓足勇氣沖上去,提起全身力氣狠揍在那人臉上。他咯咯地笑,問:“為何不早點(diǎn)告訴我你喜歡她?”他頓時(shí)xiele氣,尷尬難堪地站著。那人走了,留了一地的狼藉,蕭清回過神,這里又變了個(gè)模樣。紅燭滴淚,燭影輕搖,凌亂床鋪也成了繡雙喜的紅錦榻,她就躺在那里,真真切切。他走上前,伸出發(fā)顫的手輕撫上她的發(fā)絲。 “疼嗎?”他盡量放柔聲音,她眼角含淚,抿著嘴不出聲,她身上布滿深淺不一的痕,就如桃花爭相怒放,他尋著上面痕跡低頭親吻,卻發(fā)覺這般觸感如此熟悉。 “我不恨你?!彼f,聲音聽來頗為疲倦。蕭清從她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悲涼絕望,沒有一點(diǎn)掙扎的欲念。 “那你可喜歡過我?”他問,她卻不語。一個(gè)被情傷得重的人最容易被人趁虛而入,蕭清自覺有些卑鄙,但這些得來的又是那么名正言順。 “我舍不得你,如果你肯跟著我,我定會(huì)好好待你。” 他想留住她,可是她卻笑了,笑得那么無力且?guī)е唤z嘲諷。慢慢的,她的身子變得冰涼,眼眸也像死水那般靜了下來,蕭清惶恐不安,努力抓緊她的手,可是她卻如沙一般干裂坍塌,從他指縫中溜走。周遭的氣味頓時(shí)難聞起來,好像腐尸所散出的惡臭,腳下白骨成堆,房屋左右搖晃,他抬起頭巨大梁柱迎面砸來,這一時(shí)候他生無可戀,只是閉上眼等著鬼門開,然而再睜開眼時(shí)他還活著。 蕭清如夢初醒,緩過神后悲痛萬分,他想知道她的下落,可是她走得干凈杳無音信,而他所欠的又該如何去還?他想不明白也找不到出路,整日徘徊于花間月下,消耗著春夏秋冬。 “呆……這里不好!走……出去?!?/br> 念青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出一句話,是想勸他出去走走。蕭清不明白,這娃子小時(shí)候說話挺利索,怎么大了就有點(diǎn)傻?真可惜,他沒有繼承他身上的任何優(yōu)點(diǎn),長得也像他娘,一時(shí)糊涂出來的庶子倒成了蕭家唯一的血脈。蕭清聽從他的話點(diǎn)了點(diǎn)頭,臨走之時(shí)在房內(nèi)整理半晌,隨后在某個(gè)深夜不知所蹤。念青找不到他急得快哭,翻遍整棟宅子就在祠堂里找到書信一封。蕭清甩下衣袖走得瀟灑,把這么大的家業(yè)全留給了不會(huì)說話蕭念青,這不是為難人嗎?蕭念青也想不明白了,為了能討個(gè)說法,他也拋下家業(yè)去找從沒待他好過的爹爹,他想知道既然他不喜歡他們娘倆,為何又要認(rèn)他?終于蕭府里空空蕩蕩,只有死魂哀歌夜夜鳴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