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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來。更為奇異的是,含辭發(fā)現(xiàn)兩壁似乎在微微蠕動,這一發(fā)現(xiàn)再一次警醒他——他在蛇肚子里!耳側(cè)傳來黏答答的聲音,像是有什么黏糊糊的東西在蛇腹壁上滑動,因?yàn)榭床磺迓返木壒?,他沒看見自己腳下,只消再邁進(jìn)一步,他就可以一腳踩進(jìn)黏液潭子里,揮別一雙風(fēng)塵仆仆的腿。就在這時,一雙涼涼的手將他往邊上一帶,含辭一仰頭,正好看見金蕊好整以暇的臉,眼底的小金花神氣揚(yáng)揚(yáng),在黑暗中嘚瑟地閃著光。金蕊:“蛇肚子里可不能瞎走,走錯了路,就成這玩意的腹中餐了。怎么,你們出家人心善,準(zhǔn)備以身飼蛇么?”含辭:“……”見含辭不說話,金蕊又道:“手抓緊了,一刻也別松開,小心丟了命?!?/br>這一番威逼利誘下來,含辭還敢不從?金蕊拉著小和尚,有驚無險(xiǎn)地從蛇腹中出來了。含辭回頭一望——合著在蛇肚子里兜了個圈又回到了原地?出口竟然是和入口處如出一轍的蛇首!若不是周圍景色與先前所見不同,含辭真要蒙圈。方才在蛇肚子里心安理得地拉著金施主的手的含辭出來之后無法心安理得了,慌慌張張地縮回了手。金蕊見狀面上毫無反應(yīng),心里卻陰惻惻地盤算著,待會兒看你不得巴巴地貼上來。行了不到二里地,前方忽然沒了路。說“無路可走”顯然是不準(zhǔn)確的,只是路不像是給人走的路。前方是一道斷崖,這崖斷得忒不平整,像是狗啃的,不時有怪石凸出,活像是巨獸的坑洼的齒縫,而那橫亙兩崖之間的銀絲,則像是齒間涎水。怎么看都是一團(tuán)銀絲亂七八糟隨意糊了一糊,金蕊卻美其名曰“懸絲橋”。說實(shí)話,憑這副寒磣模樣,冠以“橋”之稱謂,實(shí)在是拒不要臉。浮石的橋可以說是相當(dāng)別致了。金蕊在懸絲橋上如履平地,走了兩步忽而停下來,轉(zhuǎn)身望著含辭,微笑道:“小呆子,跟上。”含辭愣了片刻,毫不意外地著了道,雙腳踩在橋上時,立刻發(fā)現(xiàn)鞋底被粘住了,完全挪不開步子。而金蕊笑吟吟地立于原地,一動不動的,含辭差點(diǎn)理所當(dāng)然地以為這貨腿腳也被粘住了。正不知所措之際,橋身忽然“抽搐”起來,一陣陣發(fā)顫。沒一會兒,一坨巨大的黑毛蜘蛛從橋底下翻上來,提溜著八條毛腿,邁著小碎步飛速靠近了含辭。英雄誕生于千鈞一發(fā)之際,金蕊掐準(zhǔn)了時機(jī),一腳將那毛腿蛛踢下去,毛腿蛛吊著一根長長的蛛絲掛在懸絲橋下面,隨風(fēng)轉(zhuǎn)了兩個圈,愣頭愣腦地給轉(zhuǎn)暈了。含辭猝不及防被攔腰撈起,又一次掛在了“美人香”肩上。一回生二回熟,含辭被扛了兩次,心緒平復(fù)不少,金蕊健步如飛,他此時瞧著懸絲橋,恍然間心胸開闊,蛛絲在崖間吐霧如云,盡管下方掛著數(shù)不勝數(shù)的毛腿蛛,瞧著依然輕盈若無物。凡俗一世,大抵也是如此,挫折苦難往擔(dān)子上一掛,原以為不堪重負(fù),可是一步一步終究走過來了,歲月沉淀,遠(yuǎn)觀自在如若飛仙。一剎之間,含辭感覺小小的胸膛里,原本只擱得下三兩本佛經(jīng)的方寸之地,一下子涌入山風(fēng)和云氣,大片新鮮疆土開拓,頓時又滿又空。懸絲橋約莫十丈長,不過眨兩下眼的工夫,金蕊已經(jīng)將含辭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厮偷搅似降亍?/br>這才剛進(jìn)浮石,就接連碰上這么些怪東西,含辭不由得冒出一個念頭,浮石真的有寺廟嗎?還有一點(diǎn)令他迷惑,坊間傳聞霧城浮石迷霧重重,九死一生,九死一生他勉強(qiáng)算是見識了,那么迷霧豈非也是真的?“金施主,浮石有霧嗎?”經(jīng)歷了普陀山上那一場天降妖霧,被骨斑人折騰了一遭,含辭對霧本能地感到恐懼。金蕊:“小呆子別急,前面就是霧林?!?/br>“……”他一點(diǎn)也不急。放眼望去,正是難得的一馬平川,根本看不見金蕊口中的霧林,但越是如此,含辭越是提著一顆心,走了一段路,金蕊回頭拉過他的手,似是認(rèn)真又似是玩笑般講道:“小呆子,你記著,在這里什么都有可能發(fā)生,你跟著我,手別松開,寸步都不要離。”正常人聽了這話多半緊張,可含辭跟缺心眼似的,莫名其妙地揪住了重點(diǎn),在心里念經(jīng)似的默默誦讀了幾遍,一邊還頭昏腦漲地想,寸步都不要離——怕是那繡帕子余毒還在。稀里糊涂地進(jìn)了霧林,含辭才發(fā)現(xiàn),四周白茫茫一片,連身邊金蕊的輪廓都十分模糊。既然是霧林,濃霧之中多半是樹林,也不知金蕊是如何做到的,想必天生眼力過人,愣是帶著含辭這個拖油瓶從林子里穿出去了。若不是聽見簌簌風(fēng)聲,有一兩片不識好歹的葉子飄在他肩上,含辭就真該以為霧林是個幌子,里面一棵樹也沒有。在霧林時,因?yàn)榭床灰?,嗅覺幾乎成了五感之首,有那么一段路,含辭嗅到一股異香,或者算不上是香,倒像是……香火的味道。含辭能嗅到,金蕊自然不可能毫無察覺,金施主都沒說什么,含辭也沒有多嘴。走出霧林時,只聽身后傳來細(xì)細(xì)的一嗓子“留步”。含辭回頭看去,又一次為造物者的偉大而感到驚嘆——這飄過來的一張紙片是什么玩意?是它在說話?那紙片輕飄飄地停在二人面前,含辭這才看清楚,原來真是一張紙,唯一不同尋常的是,這張紙上工筆畫著一張人像,此人衣白勝雪,風(fēng)華絕代。在含辭驚訝的目光下,畫中人宛若被人吹了氣,身子鼓起來,緩緩地從紙上“活”過來,而他的容身之所——那張畫紙——化做一把折扇握在他手里,此時這畫中人竟栩栩如生地站在二人面前。紙上是風(fēng)華絕代,跑出來就是毛骨悚然,他那張臉蒼白如紙,沒有一絲血色。離得很近,含辭在他身上嗅到了熟悉的香火味。他不由得暗自猜測,這人是吃供奉的嗎?那男子嗓音極細(xì),像戲臺子上唱戲的,講起話來仿佛吊著嗓子,唱戲的講:“可算舍得回來了,人家沒日沒夜地想著你,嗓子都啞了!”這話應(yīng)當(dāng)是對金施主說的,含辭聽著,心里莫名不大是滋味,他又聽那唱戲的稱呼金蕊“小九”,沒忍住問了一聲:“小九是……”唱戲的那雙黏著金蕊的眼睛這才落到含辭身上,捂嘴笑道:“哎唷,小九就是……”他不知道自己方才笑得賊欠抽,金蕊慷慨地賞了他一腳,話也不讓他說完,拉了含辭就走。這番行徑倒顯得此地?zé)o銀了,含辭甚至能從金蕊的神情中瞧出一絲心虛,看來那唱戲的是掌握著金蕊不便為外人知的秘密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而且對人家的不愿透露的秘密窮追不舍算什么東西,太失體統(tǒng),含辭雖然心里好奇,終于是壓下去了。唱戲的沒臉沒皮地追上來,一邊風(fēng)似的跟著,一邊還自報(bào)家門,與含辭你來我往地寒暄了一番。這貨名為斂骨,還自封為“畫中仙”。隨便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