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老頭子也夠可悲的，有錢又怎樣？白白替人家養(yǎng)了閨女！”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吶……”

（二十四）春城舊聞：象姑館飆塵大夢歸1

夜間的風(fēng)呼呼刮過，簾子吹得胡亂飄，窗檐上懸著的銀鈴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仨?，紅衣裳的姑娘翹著腿坐在沿邊，一邊剝蓮子，一邊自在又愜意地哼著歌兒。

瞧一眼外頭的天光，約莫人定之時。

“冬凌，的詞兒可背好了？”黑衣裳的女子冷著臉問。

“急什么，還早著呢?！倍钁袘写鸬?。

“早？明日一早就得去鏡月湖演出，這會子人家白芥對戲都對好了，你詞也沒背，還嫌早？”她臉色大變，皺著眉怒道。

冬凌斜睨了她一眼，隨口道：“唷，白芥招你喜歡，你倒是找他去呀，跟著我作甚?！?/br>
“你……你說什么？”她幾乎咬牙切齒，“再說一遍！”

“哎呀，我胡謅的，別較真嘛。”冬凌莞爾一笑，說著將手中水靈靈的蓮子送到她嘴邊，“來，吃一顆蓮子，特別甜！”

她信手一揮，將冬凌的手甩開，轉(zhuǎn)身不理會她。

“不理我？正好，那我走了，你可別后悔?！倍枵f。

“你敢……”她猛地轉(zhuǎn)過身去——窗臺上空空如也，唯有一串銀鈴搖搖晃晃。

“冬凌！你回來！”

……

橘白被一場夢驚醒，醒來頓覺頭痛。冬凌那倒霉丫頭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她在春城苦苦尋找，如同大海撈針，氣得想發(fā)一道懸賞令，將她捉回來。

她從前跟著蘭嗣音時，覺得那貨一閑下來就爭分奪秒聚眾賭博已經(jīng)夠無恥了，沒想到還有更無恥的——冬凌這家伙什么事情都是拖到最后一刻再著手，還莫名其妙地有種“老子天下第一”的迷之自信。

在鏡月湖演出了兩場，觀眾的呼聲足以掀翻屋頂，好評如潮。它由仙娣所著話本改編而來，冬凌所飾演的浮云和白芥飾演的風(fēng)行相愛相殺，由互相算計的死對頭陰差陽錯地成為了“好搭檔”，因為牽扯進(jìn)江湖幫派之中一系列的陰謀陷阱，二人在危機(jī)之中逐漸認(rèn)清自己的內(nèi)心，互相在暗中對對方施以援手，最后終于爭相表明多年看破不說破的心跡。是第一部周演的話本劇，全劇分為十三場，每周只演一場。闊綽的人可以在第一時間進(jìn)入鏡月湖之穹境觀看，銀根稍緊的則可以推遲些日子，花一半的價錢看穹境記錄下來的畫面影像。

換做是別人，看到自己的作品收獲了那么多人喜歡，應(yīng)當(dāng)是更加奮發(fā)圖強(qiáng)，做出更好的成績來回饋觀眾。然而這一套在冬凌身上完全不起作用，恰恰相反，她尾巴翹得更厲害了，她覺得這一切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她值得所有人的歡呼和喜愛。因此她更不愿意好好工作，明知出演時間緊張，還要忙里偷閑，悄咪咪地溜出去玩。這回一逃出去，竟是五日未歸！眼看著只剩一日就該演出了，還不見人影，白芥的人已經(jīng)是第三回來找冬凌去對戲了，所謂“事不過三”，橘白不好再推辭，只好去白芥那邊解釋情況。

橘白去找玉竹。行至門口，竹簾半卷著，瞧見里面有兩個人，她便在外面待了片刻，順便心煩意亂地思忖著找尋冬凌的事。

屋內(nèi)之人的對話隱隱飄到屋外。

“先生，你不記得我了么？”是玉竹的聲音，又急又怯。

“哦？我們見過？”一個低沉的男聲反問道。

玉竹的聲音小了些，橘白能想象到他低著頭斂眸的模樣：“見過的……先生不記得罷了。”

那個人笑了兩聲，接著便是一陣急切的翻找的聲音，玉竹拿出一樣?xùn)|西給他看，道：“先生認(rèn)得它么？”

那人的聲音透露出一絲詫異：“笛子？”

“這是先生當(dāng)年贈與我的。”玉竹講。

他又笑，道：“認(rèn)識！我的東西我怎會不認(rèn)識？”

“那先生記起我了么？”玉竹的聲音充滿了祈盼。

一陣風(fēng)吹過，鈴鐺聲清脆，屋內(nèi)的聲音戛然而止，橘白瞧著自己手上的鈴鐺墜子，一時無語。她推門進(jìn)去，見屋內(nèi)一身竹青衣裳的玉竹和一襲黑袍的道人相對而坐。

玉竹見到她，頗有些驚異：“橘白？”

橘白看了那黑袍道人一眼，他立刻明白這眼神中的含義，開口向玉竹道：“我先出去……”話未說完，玉竹打斷道：“不必?！?/br>
橘白也不多言，未加寒暄之詞，開門見山道：“冬凌前幾日出門，到現(xiàn)在也沒回來，我四處尋找，也沒能把人找回來。”

“呵，我竟不知，還有能讓你橘白手忙腳亂的人，冬凌還真是叫我刮目相看?！庇裰竦?。

“無用之話少說，我來找你，就是要你幫忙拖住白芥，還有，聽說你幼時生活在春城，自然比我更加熟悉這里，我希望你幫我找冬凌。”橘白說，“還有，這事不能聲張，你不要透露出去。”

玉竹尚未說話，橘白便接著跟他講，她已經(jīng)在哪里找過，要他重點在哪處找人，注意要避免被捕風(fēng)使瞧見，諸如此類的話。

捕風(fēng)使是游走潛藏在蕓蕓眾生中，以收集、發(fā)布鮮有人知的消息為業(yè)的一群人，一方面因為傳播新鮮消息深受一些人喜愛，另一方面他們又因為常常捕風(fēng)捉影、粉飾夸張、常常顛倒黑白扭曲事實而受到一部分人的唾罵。

玉竹垂眸聽了許久，一言不發(fā)，橘白交待了事情之后也不多停留，只當(dāng)他是默許了。

她走以后，黑袍道人目光淡淡掃過玉竹，目光中浮起笑意，他講：“你并不愿意幫忙?！庇裰裉ы此种v：“你討厭她？”這句話似是疑問，但他的語氣與神情卻透露出肯定的意味。玉竹略微慌張地收回視線，垂眸道：“不，我沒有……”

“撒謊?！钡廊溯p笑了一聲，“從方才到現(xiàn)在，你的手就像這樣，沒松開過。”

玉竹順著他的話看向自己的手，果然，竟不自覺地握成了拳，手心已攥出鮮紅指痕。

“先生，是我無用?！庇裰竦吐暤?。

道人輕拍他的肩頭，道：“無用之人，為何不殺掉？”

玉竹仰面，不可思議：“先生你……”

“當(dāng)初，我送這支笛子給你，可不是要你變成這副任人宰割惟命是從的模樣?！钡廊顺谅暤?，“你真讓我失望?！?/br>
“對不住，先生！”

“現(xiàn)在還為時未晚?！彼﹃炎?，眼神落到玉竹身上，“我可以再給你一個機(jī)會?！?/br>
玉竹緩緩抬眸，迎上他的視線，看見那雙眼睛里映著他的臉。

·

熙熙攘攘的街頭，各色攤子交錯排布，好不熱鬧。石橋底下，藕荷色花裙的小姑娘坐在一艘小木船上，船頭擁著一簇簇碧綠的蓮蓬，手指靈巧，三下兩下便將蓮子從蓮蓬中剝出來，扔進(jìn)一只竹簍子里，口里哼著歌，不時停下來食蓮子。

岸邊水波微微漾著，將一群人推向小姑娘的小木船，新鮮的蓮子嫩得能掐出水來，咬開了皮，嘎嘣一聲往嘴里一擠，連蓮芯都特別甜。

衛(wèi)潛湊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