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男孩歪著頭，四肢軟軟地垂了下來。

    已經(jīng)氣絕身亡。

    阿嫣的手腳冰冷，臉色慘白，心臟像是被人忽然插了一把刀，血rou模糊，頭腦卻快速的反應(yīng)過來，吃力地伸出手，一把抱住已經(jīng)嚇得呆住的meimei，附在她耳邊低語：“小蝶，jiejie等一會(huì)拖住他，你看準(zhǔn)機(jī)會(huì)，往那里跑……不要回頭，聽見了嗎？——不準(zhǔn)回頭！”

    小蝶止不住的顫抖：“可是jiejie……我怕?！?/br>
    阿嫣用力抱了抱她：“沒事的，舅舅和娘在桃源等你?！?/br>
    小蝶瑟縮了下：“……你呢？”

    阿嫣沒有說話，放開了懷中的女孩。

    她腿上受了重傷，站不起來，便只能爬，一點(diǎn)一點(diǎn)，爬到那個(gè)人跟前。

    二太子沒有對她出手，似乎在欣賞她此刻的狼狽和無助。

    最后，阿嫣停了下來，兩手撐在地上，又坐起來，看著面前的男子，微微偏著頭，雖然憔悴的不成人樣，姿態(tài)卻是嫵媚而風(fēng)流的：“太子殿下，男丁必須斬草除根，女兒家的，不必下那么狠的手罷，留著更有用處，不是么？”

    二太子大笑，甩開男孩的尸體，看著她，嘲弄道：“素聞阿嫣姑娘的大名，早就想見見你……為了活命，你真是什么都干的出來?！?/br>
    阿嫣幽幽嘆了一聲：“是人都想活下去，沒什么奇怪的?！?/br>
    二太子將她從地上提了起來，望著那一張難掩麗色的臉，那一雙流光暗轉(zhuǎn)的眸子，忽然有片刻的恍惚：“……帶你們回去，當(dāng)本太子的妾室，也無不可?！?/br>
    阿嫣低聲笑道：“那就多謝太子殿下了——”突然揚(yáng)起聲音，厲聲道：“就是現(xiàn)在，小蝶，走！”

    與此同時(shí)，手舉起，粉末飛揚(yáng)。

    二太子痛叫一聲，知道那發(fā)光的粉末必定有毒，咬牙切齒的咒罵了一句，將少女往旁邊一甩。

    阿嫣撞在石頭上，咳血不止，無法維持人形，露出狐貍本體。

    二太子一只手捂著眼睛，晃了晃腦袋，過了好一會(huì)，視線總算清晰了，他冷笑一聲，拔出劍，指向小狐貍的頭顱。

    阿嫣不看他，也不看那泛著寒芒的利劍，仿佛懶得多看一眼。

    “賤/人，你找死！”

    二太子高高舉起劍，正要斬下時(shí)，一條散發(fā)出奪目銀光的白綾，冷不丁從斜地里刺了出來，悄無聲息地繞上寶劍，稍一用力，劍刃寸寸斷裂。二太子大驚，連退幾步，抬頭看著那從天而降的女子。

    那是一名素衣黑發(fā)的女子，打扮的十分普通，只是容貌極美，絕非凡間所有，尤其是與生俱來的高貴氣質(zhì)，更非一般仙子所能企及，那般仙姿玉容，只能是……神族的女子。

    二太子心中驚駭，定了定神，上前抱拳行禮，試探道：“晚輩乃是妖狐一族二太子狐淵，在此清理門戶，鏟除族中逆賊，不知……尊駕何方神圣，為何無端出手，阻攔晚輩？”

    白綾收了回來，纏在女子纖細(xì)的手腕上。

    她低著頭，臉上沒什么表情，輕輕柔柔的聲線，毫無起伏：“既然已經(jīng)出手，已經(jīng)阻攔，你又問這許多作甚？……走罷?！?/br>
    二太子咬了咬牙，權(quán)衡輕重，到底不甘心：“敢問前輩姓名？”

    “姓名？”女子看了看他，笑了笑：“素瀾?！?/br>
    二太子驟然失色，忙屈膝行了一禮：“原來是神族天女駕到，天女恕罪——”

    女子轉(zhuǎn)過身，又重復(fù)一遍：“走罷。”

    二太子連連點(diǎn)頭：“是，是?！?/br>
    等到退至遠(yuǎn)處，狐族的兵將圍了過來：“太子殿下，她只有一個(gè)人而已，即便是上界的仙子，我們未必——”

    二太子冷笑著打斷：“什么仙子？素字輩，那是眾神之巔的神族公主，看她的發(fā)髻和裝束，多半已經(jīng)許給天帝座下四王族子弟……不是我們能招惹的起的人?！?/br>
    眾人吃了一驚：“上古獸族四王？那是咱們老祖先的老祖先啊……”

    二太子回頭望一眼，盯著那只奄奄一息的小狐貍，哼了一聲：“走！”

    那些人走了，素瀾跪坐下來，忽然又抬起頭，看向一個(gè)地方，招了招手。

    小蝶慢吞吞地走了出來，接著加快腳步，撲到阿嫣面前：“jiejie，jiejie你別嚇我……”

    阿嫣動(dòng)了動(dòng)唇：“沒事?！?/br>
    她抬眸，看著那名美麗的神族帝女，只覺得對方容顏清麗絕俗，眉梢眼角卻有無法消散的愁緒，總是郁郁寡歡。

    原來，竟連九天之上最尊貴的天女，也不快樂么？

    天地為熔爐，眾生皆苦。

    素瀾替阿嫣療傷，又問小蝶，她們是不是要去天狐族所在的桃源。

    小蝶說，是。

    素瀾微笑道：“我送你們?nèi)ァm然我法力低微，只要不碰到特別難纏的人物，應(yīng)該不會(huì)有事?！?/br>
    小蝶驚訝道：“仙子jiejie若是法力低微，那、那我等豈非螻蟻，不堪一擊？”

    素瀾又笑了笑，搖頭：“在神魔兩界真正的高手面前，我連十招都撐不住。”她輕輕嘆了口氣，用法術(shù)變了兩只可愛的小狐貍，逗小蝶開心，溫聲道：“jiejie學(xué)的法術(shù)，大多都是中看不中用的?！?/br>
    小蝶說道：“可那個(gè)壞人好怕你。”

    素瀾淡淡道：“神族威嚴(yán)尚在，我夫君——”笑意染上幾許諷刺，低低道：“——他神通廣大，我跟著沾光罷了。”

    阿嫣一直沒說話，只在傷勢緩和了一點(diǎn)，不再流血后，小聲說了句：“……多謝恩人出手相助。”

    素瀾搖頭：“不必。”

    阿嫣能變回人形了，素瀾便陪著她，本想將小楠就地埋葬，阿嫣不愿意，固執(zhí)地把弟弟冰冷的尸體背在身上，蹣跚地走路。

    素瀾嘆息一聲，召喚祥云，送她們到桃源入口。

    在那里，阿嫣看到了一名高大的男子，五官莫名的熟悉，而在他身后的，是母親。

    玉娘驚喜地飛奔過來，笑中帶淚，叫了聲‘阿嫣’，又叫‘小蝶’，然后……喜悅的目光移向長女背后的男孩，見他臉色死灰一般的黯淡，一點(diǎn)聲息也無，整個(gè)人如被震住，動(dòng)也不動(dòng)，過了很久，顫巍巍的喚了聲：“……小楠。”

    阿嫣看見母親，還來不及感受失而復(fù)得的喜悅，一顆心便沉入冰窖，蒼白著臉，輕聲道：“娘，對不起。”

    *

    從那一天起，母親待她便很冷淡。

    阿嫣心底總覺得，母親會(huì)這樣，是因?yàn)樗龥]能按照約定，照顧好弟弟，是因?yàn)榈艿芩涝谒拿媲埃頌殚L姐，眼睜睜看著，卻無力阻止。

    可她從來不說。

    母親不怎么理她，她便也不跟母親說話，寧可找舅舅。

    舅舅是天狐族的大長老，位高權(quán)重。

    很多年前，舅舅救了一只全家落難的小狐貍，收為義子，后來，這只小狐貍長大了，修煉成人形，號稱狐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