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公平?！?/br>
    楊昭忽而笑了起來，漸漸笑聲放大，愈加瘋狂：“可是陳嫣，我對你是真心的——”話剛出口，氣血上涌，又吐了一口血出來，才舒暢了。

    阿嫣諷刺地看著他：“我又怎么不真心了？你方才說，你對不起我，你虧欠我……流放那年，我差點丟了性命，撐著一口氣躺在簡陋的破廟里，你也是這么說的，忘了么？你抓著我的手，你眼睛都紅了，強(qiáng)忍著眼淚，你說，你虧欠我太多，絕不會負(fù)我……我信了?！?/br>
    她停頓了下，冷靜道：“陛下，結(jié)果呢？”

    紅顏未老恩先斷。

    少年夫妻，終成怨偶。

    “人們在情緒激動的時候，總喜歡許下一些無法遵守的承諾，當(dāng)時真心，過后情淡了，承諾也變成了煩人的枷鎖?！卑㈡陶Z氣波瀾不驚，沉靜道：“你不是不真誠，你只是太善變。今天在這里，你命在旦夕，和我許下來世的諾言，假如你有翻身的一天，也許你又會恨我見過你這般落魄，你說的這些話，也都不作數(shù)了?！?/br>
    楊昭雙目血紅，唇角掛著血漬，聲音微微發(fā)顫：“我只愛過你，今天所說的每個字，都是出自真心，若有一字虛言，天打雷劈，死無葬身之地！”

    阿嫣不為所動：“那只能證明，你的愛和真心，太不值錢?！?/br>
    這句話出口，就如萬箭穿心。

    楊昭大笑起來，踉蹌后退：“好，好，好！這都是命，我撇下你一次，我送你走，等著你死，所以你也來看我的笑話，等著我死……你說的對，公平的很?！?/br>
    一腳踩空，他摔在臺階上。

    劉公公護(hù)主心切，沖了過去：“皇上——”

    “滾！”

    楊昭推開他，死死瞪著阿嫣，然后轉(zhuǎn)向沉默的男人：“岳凌霄，你還在等什么？不是要朕的命嗎？來，往這里砍——”他比了比自己的脖子，大笑道：“這條命，朕送給你，也讓那個女人看看……”目光落在阿嫣身上，恨意愛意交織，刻骨銘心：“……朕的血是熱的，朕也有心?！?/br>
    阿嫣看著他，突然道：“楊昭，我很少有討厭的人，與你相處下來，卻十分厭煩你。你可知道為什么？”

    楊昭冷笑：“還用問么？因為朕負(fù)過你?！?/br>
    阿嫣搖頭，平淡道：“你負(fù)我千次萬次，我也不會生氣，因為我從沒將你看在眼里。我記恨你，是因為……”

    她走近幾步，一襲大紅的錦衣，站在冰天雪地中，集天地光華于一身：“因為你說我老。”

    楊昭愣住了。

    阿嫣方才說起從前的恩怨情仇，一直很平靜，此刻卻眼神凌厲，神色明顯帶上了怒氣，一字字道：“我活了這么久，從沒人敢說我老，我連白頭發(fā)都沒有，你卻說我老，好大的膽子！從那天起，我就記住了這筆賬，盤算著怎么向你討回來。你叫我不好受，我也要你過不了好日子?！?/br>
    楊昭張口：“你……你到底在說什么？”

    “放心，你不會死，你會有很多時間回憶，反思你罪大惡極的行為！”阿嫣拂袖，走回岳凌霄身邊：“從今往后，你將成為階下囚，亡國君，日夜受盡折磨。這還不算，每天都會有宮女和太監(jiān)到你面前，嘲諷你老了丑了，用唾沫星子淹沒你——直到你氣絕身亡的那天?！?/br>
    她站住腳步，回過頭。

    夕陽殘光映出她美艷絕倫的臉龐。

    “這是懲罰?！?/br>
    *

    當(dāng)天晚上，岳凌霄還有許多事情需要處理，便派了侍衛(wèi)守在朝華宮外，并且留下話，讓阿嫣安分的待在房里，少給他惹是生非。

    阿嫣坐在鏡子前，卸下妝容。

    等到弄好了，開口問道：“什么時候能結(jié)束任務(wù)？”

    老古董的語氣非常非常復(fù)雜，有點無語，有點忐忑，有點驚恐……面對這樣喜怒無常，邏輯和怒點清奇的宿主，它遲早有一天也會變成神經(jīng)病。

    “剛才，岳凌霄沖進(jìn)來之前，好感值刷滿了?！?/br>
    “所以？”

    “任務(wù)還沒結(jié)束，你把楊昭罵了一頓出氣，好感值又掉了?！?/br>
    ……

    阿嫣怔了怔，驚訝了一瞬間后，便又恢復(fù)平靜：“原來如此，下次不能太早放飛自我?！?/br>
    老古董一臉生無可戀：“宿主……怎么辦？”

    阿嫣：“給我點時間，不用慌，穩(wěn)得住。”

    老古董：“……”

    *

    天都亮了，岳凌霄才回來。

    連續(xù)幾天的攻城之戰(zhàn)，他的身體和精神都到了極限。現(xiàn)在江山有了，美人正在床上睡覺，他卻疲憊不堪，在床上躺下沒多久，便陷入了睡夢中。

    當(dāng)然，睡前，他不會重復(fù)上次的錯誤。

    他扣住了阿嫣的腰。

    想想這不頂用，又忍著倦意爬起來，撕了條布帶，把她的手和自己綁在一起，這才安心睡下。

    醒來時，日上三竿。

    阿嫣從屋外走進(jìn)來，手腕不知什么時候松開了。

    岳凌霄開口：“你——”

    阿嫣打斷他：“聽說西涼的皇帝駕崩了，是你親爹嗎？”

    岳凌霄陰沉著臉，不語。

    阿嫣笑了笑：“那現(xiàn)在可以不用叫兄長，提前叫一聲陛下了。來，陛下，我們商量一件事?！?/br>
    岳凌霄坐起來，看著手腕上掛的殘布，沒好氣道：“什么事？”

    阿嫣正色道：“以后，你身上很臟很臟，彌漫著血腥味、汗水味，和死人味的時候，不要抱我睡覺?！眹@了口氣，指了指身上換好的衣裳，無奈道：“你瞧，我換了三桶水，沐浴了三次，才勉強(qiáng)把這味道洗掉了。”

    岳凌霄又開始胸腔悶氣了。

    他想，如果有一天他英年早逝，一定是活生生氣死的。

    可想到一半，又覺得高興。

    能讓他這么氣這么無奈的人，只有一個。

    真的……是她。

    不是這一年多以來，夢里虛無的幻影，不是他腦海中的一抹影子，而是真真正正站在他面前，和他說著話，將他氣的半死的陳嫣。

    他下床，鞋子也不穿，大步流星走過來，長臂一攬，把女人按在懷里。

    阿嫣皺緊眉：“你是不是剛醒沒聽清？我說，你身上很臟很臟，彌漫著血腥味、汗水味，和死人味的時候——”

    耳邊響起悶悶的低笑，是從他胸腔里傳出來的，隨著有力的心跳，和呼出的熱氣，一同宣誓他不容置疑的主權(quán)。

    他說：“這是你男人的味道，趁早習(xí)慣了?！?/br>
    阿嫣嘆氣，捏住鼻子：“這是習(xí)慣不了的，你這么邋遢，以后總有御史言官罵你，我勸你注意點形象。你自己想想，我再去洗個澡?！?/br>
    岳凌霄不放手：“那一起洗?！?/br>
    阿嫣脫口道：“水全臭了。”

    ……

    岳凌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最后放開手，瞧著居然是和顏悅色的。

    阿嫣懷疑他氣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