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條讓他放心的短信，就閉著眼睛養(yǎng)起了神。

農(nóng)村的葬禮大多都是土葬，遺體也不會送往殯儀館，大多都是在自家的院子里撐起靈堂，借來一個冰棺放上三天的哀樂再入土為安。老人尤其是年紀八十以上的老人，葬禮就要更隆重一些。老人的子孫全部披麻戴孝，全村人都要去搭把手并追念老人，最后再由村干部或是德高望重的老者念追悼詞并寄予哀思。

封梓其實也不太明白這些講究，只不過自己父親意外離世的場景又突然在記憶中跳出，當(dāng)時十一歲不到的自己個子很矮，穿著快要拖在地上的麻衣，在冰棺旁跪了一天一夜，最后是因為突然發(fā)起了高燒才被旁邊幫忙的同村大媽發(fā)現(xiàn)抱進里屋，休息一晚吃點藥的。

班車里的小電視在放一個很老的功夫片，大概講的是一個出身清苦的少年意外拜得名師，可是富貴出身的反派嫉妒少年的天賦，就陷害少年并使計害死少年師父，強占少年的心上人。當(dāng)然，最后少年成功逆襲，殺掉反派為師父報仇并奪回愛人。刀劍夸張的呯叮呯叮聲因為后期音效不佳，聽起來更像是抖動鐵皮的聲音，車上真正看老電影的人很少，封閉而又潮熱的空氣讓封梓有些胃痛。

六七個小時的長途汽車太過無聊，后車廂剛才還哭鬧的小孩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安靜的睡著了，封梓旁邊座位的大叔也打起了呼嚕，把帽子斜斜的帶上蓋住大半張臉，封梓望著窗外快速閃過的景色，又翻出了一直不愿意回想的那段記憶。

封梓沒有和任何人說過自己的父親突然離世之后，出殯的那三天里他都看到了什么。

羸弱的母親硬撐著把父親的遺體從市醫(yī)院帶回村里，咬著牙辦起了靈堂之后幾度暈厥。一直呆在奶奶家等著爸爸mama回來的封梓和封元哪里知道，等待他們的不是父親有力的臂膀和母親溫柔的責(zé)備，而是冰冷再也無法回應(yīng)他們的僵硬。

因為父親是中年意外離世，父親的兄弟姐妹害怕封梓的爺爺奶奶無法接受晚年喪子，逼著封梓和封元不準哭。一個不到十一歲的孩子，一個五歲多一點的孩子，身邊沒有父母只是被套上了大大的麻衣，傻乎乎的等在大門口，希望爸爸mama來接他們。

封元太小了，見不到爸爸mama就哭鬧，撲在哥哥的懷里都快喘不過氣，封梓也害怕的抱著弟弟去找大人?？墒敲χ贾渺`堂，剪裁孝服，甚至采買菜rou的大人直接把封梓和封元關(guān)了起來。封梓不能理解為什么姑姑和叔叔和很多很多陌生人為什么突然出現(xiàn)在自家的院子里，甚至還要把鎖住的門砸開，把爸爸為他們種的爬山虎扯斷。

抱著弟弟撬開門跑出來的封梓偷偷的躲在廚房里，幫廚的陌生阿姨看著這兩個穿著孝服的小孩子嚇一跳，忙把兩個孩子送到封梓的爺爺奶奶面前。封梓記得，在他們接到陪著爸爸在醫(yī)院的mama說要帶著爸爸回家那一刻開始，他看到的畫面和聲音就無法對上。

耳朵聽不到聲音，但是滿房子都是走動的大人，懷里餓的掉眼淚的弟弟還沒有湊過去，就被突然出現(xiàn)的姑姑或叔叔勒令不準哭，甚至還動手掐他們讓他們別出現(xiàn)在爺爺奶奶面前。封梓直到看到弟弟手臂上有著深深的淤青印子時，才真正把畫面和聲音對上號，整個人像上了發(fā)條一樣，抹掉了眼淚從房子的角落站出來。

神色木木的封梓直接去里屋拿出來一個小毛毯把弟弟裹好，跑去廚房找了點上頓飯吃剩下的湯湯水水，熱了熱給自己和弟弟喝了。也許學(xué)會堅強就那么一瞬間，封梓半跪在地上抱著弟弟，兩個人躲在角落里，看著陌生的人前來安慰爺爺奶奶，姑姑和叔叔都哭的很傷心，他們的孩子跟在他們身后感覺好像天塌下來一樣。甚至夸張一點的，他的二姑還跪在剛打出來的棺木旁邊邊哭邊喊著自己也要死。

周圍的人都在哭，只有封梓和封元兩個小孩子因為之前哭太久嗓子啞了，躲在角落里互相抱著。封梓把自己的下唇咬破，看著突然變了模樣的親戚們，悄悄的牽著弟弟的手借著夜色跑回自己家。

封梓閉著眼睛靠著車窗，拿出了書包里的熱咖啡喝了兩口，好像只有整個人暖和起來才有勇氣繼續(xù)回憶。

兩個小孩子穿著孝服跑回家，才叫真正的崩潰。因為爺爺家不允許爸爸的遺體過去，自己家的大門被撬開，不認識的叔叔嬸嬸伯伯姨姨在自己的家里走來走去。院子里到處都是白色的，哀樂白花，甚至有一些記不得的叔叔阿姨看著他和弟弟在嘆息，這么小的兩個孩子，以后可怎么辦??？

封梓瞪著眼睛牽著弟弟跑進屋里，還沒有推開門就聽到自己幾個姑姑的聲音，你把家里的錢和這些房子留下，去改嫁！

然后聽到撲騰一聲的下跪聲，一個很柔弱但很熟悉的聲音，我不改嫁，讓我?guī)е鴥蓚€孩子活，孩子他爸現(xiàn)在就在這里躺著，還沒有入土，你們是要逼死我們孤兒寡母嗎！

里面的聲音還在繼續(xù)，封梓的表情越來越恨，害怕的封元扯了扯哥哥的手，哥哥，爸爸為什么躺在那里，mama為什么要給姑姑她們跪下？

親了親弟弟的額頭，封梓直接跑去偏房拿出里面家里經(jīng)常切rou用的的砍骨刀，一腳把房門踹開。

封梓看著mama癱跪在地上，立刻跑過去想把mama扶起來，封梓沖在mama和弟弟身前，把刀立在身前，笑的冰冷，姑姑們今天要給我們?nèi)宜驮釂?？要不要一起來啊?/br>
封梓的三個姑姑看著封梓的樣子嚇壞了，剛才叫喊的最兇的二姑和三姑反而不敢吭氣了，就支支吾吾的讓封梓想把刀放下。這小崽子練過武，誰知道瘋起來會不會砍傷她們?nèi)齻€。

倒是一直沒說話的大姑厲聲訓(xùn)斥封梓，誰教你用刀對著長輩的，把刀放下！

封梓直接把刀劃了一個半圈，從膽小的二姑面前劃過，讓弟弟把mama扶起來。辛華本身肝臟不好，整個人動起氣來就容易暈倒，封梓看著mama臉比紙白已經(jīng)下意識開始發(fā)抖的時候整個人就覺得氣血上涌。

大姑，長輩？長輩會逼著我媽改嫁？我爸爸，你們的弟弟，現(xiàn)在就躺在隔壁屋子里，再也醒不過來了。怎么，你們想讓我也一起醒不過來還是你們一起！封梓看著三姑已經(jīng)想偷偷溜出去了，直接拿起旁邊的鏡子砸在地上，站??！

封梓的二姑和三姑被嚇得一個哆嗦，求救似得站在她們的大姐身后，封梓的大姑皺了皺眉毛，試圖換種方式解釋，封梓，你不知道你爸爸給你們留了多少錢和房子，要是跟著你媽，你媽肯定一改嫁就把這些東西給別人了，你跟你弟弟以后可怎么辦？說著說著還哽咽起來，你不知道，沒爹的孩子都不好活?。?/br>
辛華也是連夜把丈夫的遺體帶回來，在封梓爺爺那里吃過一次閉門羹，又無奈匆匆趕回家里辦靈堂準備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