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極人臣。而容貌——饒是沉疴纏身，依然衣飾考究，進(jìn)退得體，端的是一派爽朗清舉的君子風(fēng)度。

    “死螞蟻眼光倒是不錯(cuò)?！标P(guān)童撇撇嘴低聲道。

    “大人說什么？”顧英頗為疑惑的看著關(guān)童，這位大人也不知是何身份，似從未在御前見過，“不知大人此來——”

    “別大人大人的了，我聽著別扭?！标P(guān)童從袖中摸出一個(gè)巴掌大的小木盒甩給顧英，“這是死螞，馬漪給你的救命藥。”

    顧英連忙雙手接住，眼見關(guān)童一臉完事兒了趕緊走的模樣，顧英連忙攔上去：“大人，公子！公子留步！”

    “還有什么事？”關(guān)童不耐煩道。

    “馬漪她，她怎知——她現(xiàn)在如何了？”

    “你問她怎么知道？那是因?yàn)檫@七年她有事兒沒事兒就跟你這里跑，生怕你哪里磕著碰著了。你問她現(xiàn)在怎么樣？哼，她死了！這盒藥，就是她拿自己給你煉的！五百年玄蟻的妖體，死了都能給你救活！”

    顧英滿臉驚愕，手上一松藥盒便掉下來。關(guān)童一手撈過，重新塞進(jìn)顧英手里：“拿好了，摔了可再?zèng)]五百年的蠢螞蟻給你煉藥了！”

    “死，死了……她不是妖精么，妖精也會(huì)死么……”

    三

    春汛時(shí)節(jié)，雨水總是格外的多。書生爬山時(shí)為著干凈，沒有就地?fù)烊渲?，而是將傘作杖。一路行來，傘已殘破不堪，這山路卻不知還有多久才能走完。

    “京城，還有多遠(yuǎn)呢……”書生喃喃著，透過重重雨幕望向遠(yuǎn)方。而回答他的，只有淅瀝瀝的雨聲以及對(duì)面青山隱在雨簾后那一張張鐵青的臉。

    “哎……”書生嘆著氣，此時(shí)也顧不得臟不臟了。找了塊尚能避雨的石頭坐下，書生開始卷起褲腳。眼前是一條頗寬的小溪，在雨水的加入下“嘩啦啦”吆喝得愈發(fā)賣力，看的書生直皺眉頭。

    要干凈趟過溪去，到那邊的山上找個(gè)地方避雨。都怪自己輕信了山民的話，放棄官道改走所謂的“捷徑”?；叵肫饐柭窌r(shí)自己將銀子遞給那山民時(shí)，他殷勤的笑臉，書生不覺苦笑。

    挽好褲腿，書生一手抓著肩上的書箱，一手撐著破傘，開始一步一滑地過河。

    溪中央，一片青黃的葉子在小漩渦里急速打著旋，又在密集的雨水沖擊下幾番起起浮浮。

    “嗯？”書生停下來，蹲身湊近那片葉子——葉子邊緣，一只黑色的大螞蟻顫巍巍地掛著，溪水和雨水交替著打在它的身上，它微小的身軀在水中黑得發(fā)亮。

    “你這樣堅(jiān)持，還偏讓我遇見。竟使我不能不救你一命了?！睍行o奈地嘆了口氣，語調(diào)卻夾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歡悅，“螻蟻尚且偷生，汝誠不枉矣。”

    書生嘗試著將傘遞過去，卻發(fā)現(xiàn)根本控制不好力道，幾次差點(diǎn)把葉子掀翻?？蓱z的螞蟻無辜又體驗(yàn)了幾次生死邊緣的冒險(xiǎn)。

    “哎……”書生想了想，終于伸出抓著書箱帶子的那只手，輕輕遞向前方。這一次，螞蟻很順利地攀著書生的食指爬了上來，然后仿佛有靈性一般，在他的手腕處便停住了，安靜地捋著觸角。

    “呵呵，你是螞蟻，而我叫做枯離。我們這般是不是也可以往那‘仰蜂黏落絮，行蟻上枯梨’湊個(gè)趣兒了？”書生微笑著，小心捏住袖口將腕上的螞蟻兜住，繼續(xù)往溪對(duì)岸走去。不自覺地，腳步竟已輕快了好許。

    “終于，出來了啊！”枯離站在山腳久違的官道上，望著極目可見的遠(yuǎn)處那巍然屹立的城墻，知道自己終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京城。

    枯離松開袖子，螞蟻乖巧地爬到他的掌心，似乎正抬起頭看著他。

    “蟻兄，感謝你這一天一夜的相陪，倒也讓我稍解了幾分寂寥。如今大雨一停，我也即刻就要進(jìn)那城。”枯離指著前方的城墻，對(duì)螞蟻笑著，“雖有些不舍。不過，我們還是就此別過吧。你記得選高點(diǎn)兒的地方藏身，盡量晚些被人踩中，也就不算辜負(fù)你我這段緣分了?！?/br>
    書生說完，蹲下身，將手心傾斜著放在地上。螞蟻不動(dòng)，安然捋著觸角。

    “蟻兄，天下無不散的宴席?！笨蓦x用另一只手將螞蟻輕輕往地上撥動(dòng)，螞蟻被他推搡著一個(gè)扭身便爬上了他另一只手，依舊停在掌心。

    “你……”枯離驚奇地張了張嘴，“你這是，真的不愿走嗎？”

    螞蟻抬起頭看他。

    “你若是真想跟著我，就撥一下觸角……”枯離試探著問，眼神卻有幾分亮晶晶的。

    螞蟻低下頭，兩只前腳揮舞著，撥了一下觸角。然后抬起頭，望著他。

    “你你你！”枯離仿佛沒看清楚一般，用力揉了揉眼睛，將手舉到眼前，“你再撥一下！”

    螞蟻低下頭，撥了一下觸角，抬頭望他。

    “你再撥一下！”

    螞蟻低頭，撥觸角，抬頭。

    “再撥一下！”

    “再一下！”

    “再一下！”

    “……”

    四

    “我真沒想到，你竟然是只蟻精啊……”熄燈后，枯離躺在床上，身上蓋著薄被。螞蟻扒在他的鼻頭上，緊緊捋著觸角。

    “明天就考試了啊……時(shí)間過得真的好快。”枯離抬起食指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螞蟻的頭，將她的兩只觸角壓得各自歪向一旁，“你知道我現(xiàn)在的心情嗎？那是一種又期待，又緊張，又好像有幾分釋然，又好像……總之，真的很奇妙啊。”

    “你能理解嗎？你能理解對(duì)吧，你可是蟻精呢！”枯離笑的眉眼彎彎，白凈的牙齒印著窗外透進(jìn)的柔柔月光，“誒，你修煉多少年了？如果一直修煉下去，是不是也能像我一樣說話，還能變成人形？”

    枯離越說越興奮，連著幾次將螞蟻剛捋好的觸角壓得歪來倒去，笑得卻是愈發(fā)歡暢：“誒，你說你要是變成人形會(huì)是什么樣子??！我猜，一定是個(gè)愣頭愣腦的傻小伙子，還矮的很哈哈哈！”

    螞蟻憤而張口，咬！

    “哎喲！蟻兄你生氣了？”枯離輕柔而敏捷地一把抓住在自己臉上咬完后開始暴走的螞蟻，晃悠悠聚到眼前，“不會(huì)是，被我說中了吧？哈哈哈，你這樣，我倒愈發(fā)想看你修煉成人的模樣了！”

    “不過，修煉成人應(yīng)該要很長(zhǎng)時(shí)間吧。幾百年，還是幾千年？”枯離將螞蟻放回鼻子上，突然惆悵起來，“可惜，我是看不到了?！?/br>
    “都說人是有來世的，雖然來世就不一定再變成人了……蟻兄，你若真的修煉成功，不如來找我吧！到時(shí)候我若是變成了螞蟻，那就換我天天扒在你的鼻子上，可好？”

    “我發(fā)誓，我肯定不咬你，也不在你臉上亂跑。呵呵……”枯離喃喃著打了個(gè)呵欠，卻不見鼻子上的螞蟻在月光下用力將觸角捋下。

    五

    “呵……”枯離伸了個(gè)大大的懶腰，復(fù)又趴回桌子上。螞蟻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