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襖裙和斗篷太厚，看起來圓潤罷了，其實(shí)嬌嬌一點(diǎn)都不胖?！彼f完，還鄭重其事地點(diǎn)點(diǎn)頭，一副很認(rèn)真點(diǎn)評的樣子。

    徐幼珈瞪大眼睛，怒也不是，笑也不是，跟在他身后，趁著他沒注意，朝他揮了揮小拳頭。

    周肅之眼角的余光看見地上的影子，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倒是很希望那小拳頭落到自己的身上，想想就讓人心潮澎湃激動不已。

    已經(jīng)是臘月二十了，要離開京都返鄉(xiāng)的人早就走了，要回到京都的游子也早就回來了，十里亭附近空蕩蕩的，一個(gè)人都沒有。

    馬車?yán)锱婧娴?，車門一打開，外面清冽的涼氣襲來，徐幼珈精神一振，倒是真想到外面走走了。

    一只修長的大手伸了過來，骨節(jié)分明，指腹帶著薄繭，徐幼珈愣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踩著腳凳下了馬車。

    周肅之握著她的小手，細(xì)嫩柔膩，他的手指不易察覺地輕輕摩挲了一下。不過他并沒有握很久，等她下了馬車，穩(wěn)穩(wěn)地站到地上，就主動地松開了。

    徐幼珈舉目四望，前些天的大雪還沒有化掉，原野上一片白茫茫，大路上一個(gè)行人都沒有。

    周肅之在十里亭的石凳上放上軟墊，“嬌嬌，來這里坐，冷不冷？”

    徐幼珈搖搖頭，出來看看這茫茫原野，讓她感覺很舒服?！懊C表哥，裕哥兒那么小，長途跋涉，受得了嗎？”還是在這么冷的天，他又是蘇州長大的，乍然來到京都，會不會凍壞了？

    “裕哥兒……得來的艱難，師傅擔(dān)心他身體底子不好，自生下來就用各種珍稀藥材熬的湯給他泡身體，我把他帶回家后，依舊如此。所以，別看他小，身體卻不弱?！睅煾档浇阋粠в瓮?，收了他做徒弟，結(jié)果，京都里的師兄被人暗害，身體受損，師傅精心給他調(diào)理了多年，好不容易才有了裕哥兒。不過，師傅這些年太過勞心，照看裕哥兒有些力不從心了，所以讓他帶回周府養(yǎng)著。

    周肅之極目遠(yuǎn)眺，指著遠(yuǎn)處的幾個(gè)小黑點(diǎn)道：“他們來了?！?/br>
    徐幼珈看去，遠(yuǎn)遠(yuǎn)地什么也沒看到，過了好一會兒，她才看到似乎有三匹馬過來。

    馬匹的速度很快，不一會兒就到了眼前，當(dāng)前一人是個(gè)三十歲左右的男子，生得很是儒雅，披著大氅，里面鼓鼓的，他把馬勒停，把大氅掀開，里面赫然坐著裕哥兒，他的小身子坐得筆直，臉上蒙著一塊方巾，小斗篷上的兜帽蓋在頭上，蓬松松的風(fēng)毛遮住了他的額頭，整個(gè)人只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睛。

    周肅之上前，伸手將他抱了下來，龐先生和后面兩個(gè)清秀的小廝都翻身下馬。

    裕哥兒端端正正地給周肅之行禮：“見過父親?！?/br>
    周肅之的臉上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裕哥兒辛苦了，來，這是你表姑姑，在蘇州的時(shí)候你見過的。”

    裕哥兒又給徐幼珈行禮，“見過表姑姑。”

    徐幼珈見他小小的人，一副板板正正的樣子，笑著摸了摸他頭上的兜帽，拿出個(gè)小魚形的玉佩來，“裕哥兒真乖，這是給裕哥兒的見面禮?！痹８鐑荷艘浑p狹長的鳳眸，眼珠烏黑，徐幼珈記得他左眼下面有一顆小小的淚痣，此時(shí)被臉上的方巾遮住了。

    裕哥兒接過玉佩，“謝謝表姑姑?！?/br>
    周肅之又給徐幼珈介紹了龐先生，道：“先生一路辛苦了，回到府里，肅之給先生接風(fēng)洗塵?！?/br>
    龐先生笑道：“不辛苦，一路過來，領(lǐng)略了不少山川大河美景，以后有機(jī)會，我還要多出去走走才更好?！?/br>
    寒暄過，準(zhǔn)備回府。徐幼珈扶著周肅之的手上了馬車，掀開車簾道：“騎馬冷，裕哥兒，來和姑姑坐馬車吧?！?/br>
    裕哥兒剛想拒絕，卻見她的腳邊鉆出一只毛茸茸的小貓來，通體雪白，胖乎乎，眼睛是純凈的藍(lán)色，好奇地望著他。裕哥兒的眼睛在小貓身上停了一下，轉(zhuǎn)而看向別處，又轉(zhuǎn)到小貓身上看了一眼，最終點(diǎn)點(diǎn)頭，朝著馬車走來。

    周肅之把他抱起放進(jìn)馬車，輕聲道：“進(jìn)了馬車就不用蒙面了?！?/br>
    馬車?yán)锏奶颗锜y霜炭，整個(gè)車?yán)锒寂?，徐幼珈動手把裕哥兒的斗篷解開，臉上的方巾也取下來，給他倒了一杯熱茶，“裕哥兒先暖暖肚子。”

    裕哥兒接過茶抿了幾口，身子坐得板正，眼睛不住地去偷瞄小梨花。

    可能因?yàn)閺奈匆娺^這么小的人，小梨花對他很是好奇，清澈的藍(lán)眼睛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喵～”的一聲，到了他的腿邊，前爪搭在他的膝蓋上。

    裕哥兒遲疑地看向徐幼珈。

    徐幼珈笑道：“它叫小梨花，很乖的，裕哥兒不用怕?！?/br>
    裕哥兒低下頭看著小貓，他不是怕，是很想摸摸它，他的小手指試探著在小梨花身上撫了一下，見徐幼珈和小貓兒都沒有反對的意思，便大膽地把小手搭在了小梨花的身上，柔軟溫暖的觸感，蓬松的毛淹沒了他的小手，裕哥兒的眼睛睜大了。

    徐幼珈剝了個(gè)桔子，取了一瓣，將上面的白絡(luò)揭干凈，塞到裕哥兒嘴里。裕哥兒“嗚嗚”兩聲，剛把甜甜的桔子咽下去，眼見徐幼珈又塞過來一瓣，忙用手去拿：“姑姑，我自己來。”

    徐幼珈的手一抬，“不行哦，你沒有洗手，不能抓吃的東西?！?/br>
    馬車?yán)锱模圩忧逍赂侍?，小貓兒又軟又乖，裕哥兒有些懶洋洋的，想暫時(shí)放下父親和師傅的教導(dǎo)，筆直的小身子彎了些，張嘴含住了徐幼珈手里的桔瓣。

    進(jìn)了城，漸漸熱鬧起來，裕哥兒將車窗上的小簾子挑開一縫，湊過去朝外面看著。徐幼珈見那縫子很小，只有裕哥兒的一只眼睛寬，從外面斷然看不清裕哥兒的面容，也就沒有制止他。

    “周兄，好巧啊，這是……令郎來了嗎？”

    徐幼珈嚇了一跳，想到裕哥兒在蘇州時(shí)，連表嫂都不讓見的，還有來時(shí)的裝扮，分明是要避免被人看到臉的，她想給裕哥兒蒙上面巾，遮上兜帽，又怕來不及，忙一把將裕哥兒摟進(jìn)懷里，袖子遮住了他的臉。裕哥兒沒有做聲，靜靜地伏在她的懷里，她身上又香又軟，同父親和龐先生的感覺很不同，他有些舍不得離開。

    周肅之說道：“原來是陸兄，車?yán)锸羌抑信?，就不給陸兄見禮了。”

    看來是肅表哥的蘇州同鄉(xiāng)，上次在菊園見到的陸文培。

    陸文培道：“咦，真是女眷么？周兄不會是怕我嚇到令郎吧？”剛才透過車簾，似乎是個(gè)小孩子的身形。

    徐幼珈略略抬高聲音：“表哥，怎么停了，車?yán)镉行├?，咱們快點(diǎn)回家吧?！?/br>
    周肅之朝陸文培拱手，“她身子弱，受不住冷，抱歉，我們先走一步，陸兄，咱們改日再敘?！?/br>
    馬車粼粼而去，陸文培撓了撓下巴，看來真是女眷，莫不是上次在菊園遇到的那個(g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