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本尊又失敗了。

他雖然特意縮減了自己的存在感，讓他自己在眾人眼前‘消失’，可左天行的心已經(jīng)穩(wěn)下來了。

他再對著那位大修士的時候，明顯多了幾分底氣。

那位大修士自然看得清楚，他又瞥了凈涪本尊一眼，才又與左天行笑道：“你就這么肯定——他能站在你這邊？”

這個他，饒是左天行，一時也分辨不出那位大修士要說的是誰。

皇甫成？凈涪本尊？

但左天行也沒特意去分辨，他直接點了頭。

若沒有那位天魔童子的特意阻撓，單從皇甫成自己的意愿來定奪，左天行相信他不會再有別的選擇。

至于凈涪本尊，相對了解他的左天行自然也相信他。

看著左天行干脆利落的那個樣子，那位大修士又笑了一下。

這個笑容，和他先前所流露出來的任何表情都不一樣。

它有點嘲諷，又有點不以為然。

“你不覺得，你自己太天真了嗎？”

那位大修士的指代依舊不甚明白，可左天行也已經(jīng)不去細想了，他也笑了一下。

這還是自左天行帶著皇甫成轉(zhuǎn)出景浩界，踏入這一片混沌海以來露出的第一個笑容。

他笑完之后，還是很干脆直接地答道：“不，我不覺得?！?/br>
那位大修士頗覺驚奇，他仔細地打量了一眼左天行。

“你既然真這么覺得，那便罷?！彼辉俣嗾f什么，卻頃刻轉(zhuǎn)移了話題，“你要等的人已經(jīng)到了，能將人交給我了嗎？”

左天行轉(zhuǎn)眼望向凈涪本尊，目光帶著詢問。

哪怕凈涪本尊之前不在場，但他既然在這里站了那么一會兒，自然也已經(jīng)將先前這里發(fā)生過的事情給琢磨個明白了。

這會兒見得左天行目光望來，凈涪本尊先轉(zhuǎn)眼看了看皇甫成。

拖延了那么一會兒功夫，皇甫成也已經(jīng)從定境中出來了。

不過因為凈涪本尊特意收縮了他自己的存在感，皇甫成先前壓根沒注意到他，直到這會兒。

由那投落到他自己身上的目光察覺到凈涪本尊的存在，皇甫成心里先就踏實了。然而，當(dāng)他轉(zhuǎn)頭迎上凈涪本尊目光的時候，他的心臟一下子就加快了蹦跳的速度，而且還越跳越高，越跳越高，幾乎給他跳到嗓眼上了。

不過皇甫成自己也清楚地明白，但凡面前的這個人做出了決定，幾乎再少有人能夠影響得了他。

所以哪怕他自己再緊張再忐忑，也沒有多做什么，只是咬著牙，等待著凈涪本尊的決意。

不知不覺間，皇甫成的臉皮開始充紅。

那是因為他不禁摒住了呼吸，還太過緊張了。

凈涪本尊都看得清楚，面上表情卻依舊平靜。

他移開目光去，不過沒望向左天行，而是直接對上了那位大修士。

兩人目光碰撞，內(nèi)中幾番意味，就連一旁的左天行都品出了些許，更別說凈涪本尊和那位大修士這樣的當(dāng)事人了。

半響沉默之后，那位大修士先垂了眼瞼，開口道：“貧道陽和界段嘉年。”

這還是這位大修士第一次在眾人面前道出他自己的名號。

凈涪本尊也無視了他先前已經(jīng)跟這段嘉年道明身份的事實，往前踏出一步，合掌垂眼，也道：“小僧景浩界凈涪，見過前輩?！?/br>
段嘉年沒甚表示，還只問道：“所以，你們能交人了嗎？”

凈涪本尊不答反問，“小僧敢問前輩，前輩為什么要帶他走？”

段嘉年一掀眼皮，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你還看不明白？”

作為被無視了態(tài)度，幾乎和一件物品等同的話題中心，皇甫成倒不覺得自己的人格被踐踏，恰恰相反，從凈涪開口的那一刻開始，他的心就穩(wěn)穩(wěn)地落下來了。

他長長地吐出那一口濁氣，漲紅發(fā)紫的臉皮也快速地褪去了過重的顏色，恢復(fù)成平常的紅潤。

穩(wěn)了。

左天行察覺到皇甫成的這番心理變化，往他這邊瞥了一眼。

當(dāng)其時，皇甫成心神還在緊繃中恢復(fù)到放松的過程，沒能在第一時間注意到左天行的示意。

左天行微微皺了皺眉頭，但他沒表露得太明顯，便就略等了等，才又給了皇甫成一個眼神。

這一回，皇甫成終于是注意到了。

他連忙點了點頭。

左天行收回目光，還自盯著凈涪本尊和那位段嘉年之間的爭持，時刻準備著出手。

若說左天行的動作還算隱蔽，那么皇甫成的反應(yīng)就實在太明顯了，明顯到段嘉年想要說看不到都對不起他自己。

那一頃刻間，段嘉年臉上又帶出了些許意味。由此，他甚至還相當(dāng)詫異地多看了皇甫成一眼。

皇甫成正是敏感的時候，察覺到段嘉年的目光，心臟又開始了不自然的加速。

段嘉年將目光轉(zhuǎn)回凈涪本尊身上的時候，眼神里還透著沒有完全褪去的訝異。

這個小修士，真的跟那個無執(zhí)童子是同一人？

這么青澀、莽撞，那個無執(zhí)童子要最初也是這個樣子的，那他得是多幸運，才能步步不退地走上他化自在天外天？

他又得是經(jīng)歷了什么，才能磨練出那樣一副心腸，對別人、別人的世界下狠手？

當(dāng)然，出于對那位無執(zhí)童子的厭惡，段嘉年只著重考量過前一個問題，而無視了后者。

凈涪本尊全當(dāng)自己沒看見那段嘉年眼底的異色，只回答段嘉年的那一個問題，“請前輩指教?！?/br>
段嘉年定定看他，心里還又不自覺地想起了那一個人。

不知他們這一類人是不是都一樣的，只聽見他們自己想聽的，只看見他們自己想看見的，或者說，就只當(dāng)他們自己聽見、看見他們想知道的那些事情？

但只是一瞬間，段嘉年就又在心底里搖了頭。

不對，這個小比丘跟那個人還是不太一樣的。

這個小比丘比那個人更堅持，也比那個人更放得下身段。

所以，那個人死在了他的手上，而這個小比丘……

段嘉年拿眼角余光在左天行身上轉(zhuǎn)了一圈。

他反倒自己走出一條路來了。

段嘉年一時覺得沒意思。

他自己笑了一下，消了些意氣，帶著點懶散地開口：“我想要他，目的也簡單。因為那無執(zhí)，陽和界……”

段嘉年三言兩語將陽和界和那無執(zhí)童子之間的恩怨道了個明白。

說簡單，其實也真的簡單。

那無執(zhí)童子想要增進自己的功果，選定了陽和界滅世。

陽和界和景浩界的情況多少有些相像。

都是天命之子和暗土之主同時出世，待要爭斗一番，以重整世界風(fēng)氣。

對，當(dāng)年左天行和皇甫成分別作為景浩界的天命之子與暗土之主出世，是因為景浩界站到了世界晉升的邊沿，需要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