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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真的是愿意的?”骨灰罐自然是冰冷且無聲的,里頭剩余的那些遺骨也不會告訴他答案。便連他對面的兩位僧人,也都沉默無聲。半響之后,賀偉元抬起頭來,定定地望著凈涪佛身,“凈涪師父,你告訴我,賀泰寧他,說的是不是真的?”凈涪佛身終于開口,但也沒有給賀偉元一個明確的答案,而是問他道,“如果他說的是真的,你待要如何?如果他說的不是真的,你又待要如何?”賀偉元也沉默了。真的?不是真的?他待要如何?一側(cè)的凈羽沙彌聽著凈涪佛身的問話,眼皮子動了動,但到底沒有抬起,還沉沉地蓋在他的那雙眼睛上。此時的天氣不比他們初初上路時候的灼熱,而是漸漸地散去了那溫度,帶出了一點涼。天氣漸漸地涼了。尤其是到了晚間,那風(fēng)涼得能叫人皮膚升起一片疙瘩來。被那涼風(fēng)吹過身側(cè)的時候,賀偉元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凈涪佛身抬手虛虛向著他點了一點,感覺到那股涼意散去的賀偉元就慢慢地放松下來。放松下來的他也漸漸的能夠思考了。好半響之后,他聲音清楚明白地答道,“如果他說的是真的,我什么都不會多做,看著他自盡之后,我就將我爹帶回去,葬在我娘身邊。如果他說的是假的……”他的聲音很平淡,卻透出那染著寒的涼意,“我會叫他知道什么叫悔不當(dāng)初?!?/br>凈涪佛身深深凝望著他,還是沒給他一個明確的答案,而只是淡淡地道,“真與假,說謊與否,你自己該也是知道的?!?/br>說完,他雙掌一合,低唱了一聲佛號,“南無阿彌陀佛?!?/br>賀偉元聽得凈涪佛身這句話,原本直挺挺撐著的肩膀一下子就垮了下來,“居然是真的?”凈涪佛身沒再答話,側(cè)旁的凈羽沙彌的眼瞼動了動,也還是沒有撐起。賀偉元的目光落在了懷中的那個骨灰罐上,喃喃道,“爹,他說的居然是真的?你居然是愿意的?為什么?為什么你會愿意?”凈涪佛身放下雙手,沉默無語。還能是為了什么呢?賀宏舉性情有些迂,自小學(xué)的又是圣賢書,后來金榜題名,自然就更是自覺自己得沐皇恩,愿意為了皇室,為了天下,拋頭顱灑熱血了。四年前,這個國家皇室陷入了奪嫡之爭。爭斗越漸激烈之際,他們的太子殿下忽然染疾,重病垂死。賀泰寧本是安嶺賀氏一族嫡幼子,才學(xué)智謀都極其出眾,早早就被當(dāng)時的太子殿下收回麾下,成為他隱而不露的首席謀士。宮廷奪嫡爭斗,你死我活,也真不比修士之間的爭斗和平多少。甚至比起修士之間的爭斗來,他們的那些爭斗牽連的更多,影響得也更深。當(dāng)時的太子重病垂死,已經(jīng)算是率先出局,但偏生有人不愿意抬手放過他,想要將東宮一脈盡數(shù)斬絕。賀泰寧為了太子血脈傳承,冒險行事,泄露了蹤跡。他既漏了蹤跡,就別怪別人對他下狠手。他本也是不畏死的,也顧不上會不會拖累賀氏一族,只是要想盡辦法將當(dāng)時東宮一脈的太孫送出皇宮。他也快要成功了,偏偏他父親,賀氏一族的族長,不愿意招惹來一丁點的麻煩,就派人攔下了他,將他鎖在了賀家里。賀泰寧脫身不得,但他安排得也還算周全,又有昔日東宮一脈培養(yǎng)出來的暗衛(wèi)拼死,到底是將當(dāng)時東宮一脈的兩個小皇孫帶出了宮。可因為少了賀泰寧調(diào)度,又有追兵緊追不舍,那些暗衛(wèi)幾乎逃無可逃。而偏偏就是這個時候,在朝廷中等候官缺的賀宏舉因一個無心之舉,一頭撞了進(jìn)去。他撞上了這件事,偏又覺得自己深受皇恩,愿意以命報效朝廷,報效皇室,于是……那東宮一脈的兩個小皇孫到底是逃了出去了,但賀宏舉卻脫身不得。他被關(guān)押到了牢獄。又因為這件事關(guān)乎當(dāng)時的皇室內(nèi)亂,為了皇族那張面皮子,沒有人會將這件事的內(nèi)里全掀出來,公之于眾,甚至連邊兒都不能提,所以也就只拿了個莫須有的罪名,將賀宏舉直接處死。賀宏舉死了之后,賀家想要保存自己,于是賀泰寧就徹底的廢了,賀偉元他娘連同他,也沒落得什么好。至于賀偉元先前打聽到的所謂的頂罪,其實并不真的就是賀宏舉替賀泰寧頂罪,也不真就是賀家著意讓賀宏舉頂上那條罪名的,而是此時坐在皇座上的那個人,他的意思。就在凈涪佛身梳理這些訊息的時候,一直喃喃自語的賀偉元忽然停了所有動作,靜靜地坐在那里。半響之后,他抬頭,望定凈涪佛身,“凈涪師父,你知道曾經(jīng)都發(fā)生過什么事嗎?”正如賀泰寧先前跟他說的那樣,三年的時間,足以掩蓋掉許多真相。而且,便是那些真相還在,只等著什么人去掀開它們身上蒙著撲著的塵埃,那個人也絕對不可能是他。他一個小小的孩童,拿什么去挖掘那些真相?但他不能,他知道有人能。凈涪師父。凈涪師父他一定就知道。凈涪佛身看著賀偉元的目光,慢慢點了點頭。賀偉元急切地抬眼,巴巴地求道:“凈涪師父,請你告訴我,”凈涪佛身沒有說話。賀偉元忍不住又開口請求。他那聲音里,比之先前的期盼和請托之外,還更多了幾分哀求。“你真的想要知道?”賀偉元點點頭,臉色既喜又悲,“請你告訴我。全部,請凈涪師父您將全部都告訴我?!?/br>凈涪佛身聽得這話,頓了一頓后,到底問道,“你想要知道全部?”賀偉元又是重重地點了點頭。凈涪佛身垂下眼瞼,手卻抬起,在賀偉元眉心印堂處點了一下。只是輕輕一點,凈涪佛身便將手收了回來。待他將手放下后,他便看見側(cè)旁的凈羽沙彌睜開了眼睛。凈羽沙彌先看了賀偉元一眼,嘆了口氣,又轉(zhuǎn)身看向凈涪佛身,問道:“凈涪師兄,你真的都將事情顯化給他了?”凈涪佛身點點頭。凈羽沙彌沒再說話。兩人俱各沉默了下來。賀偉元還閉著眼睛,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的臉色幾番轉(zhuǎn)動。哀的,怒的,怨的,痛的……最后,他臉色定格在了悲慟上。“爹……”賀偉元高聲悲啼一聲,整個身體都伏了下去,正好將他懷里的那個骨灰罐子完完全全地包在他懷里。一直閉目靜坐的凈涪佛身和凈羽沙彌都睜開眼睛來,看著面前哭到身體痙攣的賀偉元。賀偉元哭得不能自已。但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哭的,到底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