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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剛將經(jīng)書捧出,正要翻開書頁,卻忽然停下動作,轉(zhuǎn)頭看了賀偉元一眼。賀偉元這才驚醒,囁喏著道:“凈涪師父,我……我先去……洗漱了……”凈涪佛身既沒點頭也沒搖頭,單只看著他。賀偉元轉(zhuǎn)身,幾步退回了山洞里。等到他身影消失,凈涪佛身才伸手翻開手中經(jīng)書的封頁,默誦經(jīng)文。賀偉元這一趟的動作有些慢,凈涪佛身默誦完一部后,待要準(zhǔn)備再默誦第二遍的時候,他才一手拿著他的那個瓷碗,一手拿著凈涪佛身先前留在山洞里的那盞油燈走出來。出來之后,他先將他的那個瓷碗放到一側(cè),才捧著那盞油燈送到凈涪佛身面前,“凈涪師父,你的燈……”凈涪佛身沒說話,只是看了他一眼。賀偉元搖搖頭,說道,“凈涪師父,你這燈就是留在我這里,等到燈盞里的燈油燒完,我也沒有燈油給它續(xù)上……”凈涪佛身伸手將油燈拿了回來。滅去燈盞上的燭火之后,他將油燈放回隨身褡褳里,然后又望定賀偉元。賀偉元看他面色,心臟失律地猛跳了一下,仿佛意識到了什么,繃緊了身體道,“我準(zhǔn)備好了?!?/br>凈涪佛身點點頭,從地上站起,將蒲團收了回去,然后又看了他一眼,才轉(zhuǎn)身往前走。賀偉元急忙跟上。兩人一路轉(zhuǎn)出了山林,還回到了普羅縣縣上。這一路的距離不算短,但賀偉元也早就習(xí)慣了,哪怕是一路赤腳走過來的,也沒叫過一聲。凈涪佛身帶著他先去了集市。雖然這時候的時辰還早,但集市中的人還很多,來往的人擠擠攘攘的,看著很熱鬧。凈涪佛身依舊平靜泰然,賀偉元也沒覺得如何局促。他一路走走停停地跟隨在凈涪佛身身側(cè),都沒分神去注意側(cè)旁的人的目光。而等到凈涪佛身帶著煥然一新的賀偉元從集市中走出來之后,側(cè)旁的人再看他們兩人的時候,目光里也就沒有了先前的異樣。雖然賀偉元的手里還拿著他的那個破了兩個口的瓷碗不放,但光看他動作儀態(tài),也再沒有人會將他當(dāng)一個小乞兒對待。賀偉元從人群中走出來,察覺到眾人對他態(tài)度的兩番變化,姿態(tài)動作都還是一派慣常的自然。四年街頭乞討的生涯,雖是磨難,但也給了他一般人少有的磨礪。凈涪佛身在一旁看著,仍沒說什么,只是邁步往前行進。賀偉元抿了抿唇,卻也沒問什么,連忙跟上。真如賀偉元所猜想的那般,凈涪佛身領(lǐng)著他穿過了一整個縣城,從普羅縣縣城的另一個出口走了出來,沿著一個方向往前走,目的異常明確。兩人一路沉默地往前走,卻在三日后的申時末停了下來,停在一個小鎮(zhèn)外頭。因為一個人,一個僧人。賀偉元看了看對面那個攔路的年輕僧人一眼,就收回了目光,還只安靜站在凈涪佛身身后。凈涪佛身抬眼看著對面的凈羽沙彌,沒說話。凈羽沙彌一開始的時候真沒想過要攔下凈涪,但他看到了賀偉元,所以他就伸手了。他站定在道路的正中央,合掌探身向著凈涪佛身拜了一拜,口中道:“凈涪師兄,許久不見了,近來可好?”凈涪佛身點了點頭,也合掌探身還了一禮。禮見過后,凈羽沙彌目光順勢落在跟在凈涪佛身后頭的賀偉元身上,問凈涪佛身道:“凈涪師兄,這位是?”凈涪佛身看了賀偉元一眼。賀偉元往前走出一步,也學(xué)著凈涪佛身的姿態(tài),合掌躬身向著凈羽沙彌拜了一拜,口中稱道:“小子賀偉元,見過師父?!?/br>凈羽沙彌泰然受禮,打量過賀偉元后,便又回頭看凈涪佛身,“凈涪師兄,這小子跟我有師徒緣分,師弟我正要去找他的,沒想到就在這里碰到了。不知凈涪師兄可否將他交還給我?”師徒緣分。凈涪佛身聽得這話,側(cè)眼看了看旁邊的賀偉元。可還真是巧啊。但當(dāng)他收會目光,再迎上凈羽沙彌的視線的時候,他卻搖頭了。凈羽沙彌瞇了瞇眼睛,“凈涪師兄,那是我的弟子?!?/br>凈涪佛身站定在原地,不僅身形沒動,連他的目光也沒有一絲的波瀾。賀偉元站在凈涪佛身身后,看著這一番來回,直覺那攔路的僧人說的弟子應(yīng)該就是他。他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凈羽沙彌。說是不著痕跡,其實也只是賀偉元他自己以為的。事實上,他的一舉一動全都落在凈涪佛身和凈羽沙彌眼中。但他們兩人誰都沒有動作,甚至連言語都沒有地沉默著,就等待著賀偉元自己的決定。而賀偉元觀察過凈羽沙彌之后,卻是又往凈涪佛身身后小小地退了一步。雖只是小小的一步,但這個動作、這個姿態(tài),已經(jīng)明明白白地表達了賀偉元的態(tài)度。凈羽沙彌轉(zhuǎn)眼望向凈涪佛身,合掌與他一拜,稍稍收斂了態(tài)度道:“凈涪師兄,我想跟你們一道走?!?/br>凈涪佛身側(cè)眼看了看賀偉元,沒多做考量,直接就點了頭。凈羽沙彌見他態(tài)度平和,自又更放緩了幾分姿態(tài),“打擾師兄了,師兄一切可隨意,不必顧忌到我?!?/br>凈涪佛身不置可否。于是,原本只有凈涪佛身和賀偉元兩人的隊伍就又多了一個凈羽沙彌。多一人少一人對于凈涪佛身來說委實無甚差別,但對于賀偉元來說,日子就很不同了。那只得他和凈涪僧人的三日里,他不需要多說話,只管想他自己的心事,只管跟在凈涪僧人后頭走。但多了一個凈羽僧人,他日常間琢磨的事情就多了許多。而最大的那個問題,就是凈羽僧人跟凈涪僧人在最開始時候說的那個“弟子”。凈羽沙彌的意思是說,他會是他的弟子?他會是凈羽僧人的弟子……好端端的,忽然有一位僧人站出來說他是他弟子,這比當(dāng)日凈涪僧人掰下他瓷碗的那一角化作一片白紙還要來得不可思議。賀偉元年紀不大,只得七歲,但已經(jīng)沒有了小孩子的異想天開,他更現(xiàn)實。所以,哪怕凈羽沙彌對他的態(tài)度相當(dāng)軟和,賀偉元也沒如何跟他親近,只一直跟隨在凈涪佛身身側(cè)。凈羽沙彌幾番示好都沒激起半分漣漪,但他也沒有半點氣餒,對賀偉元一如既往。賀偉元縱然現(xiàn)實,到底也還是孩子。他拒絕過凈羽沙彌幾日之后,見凈羽沙彌姿態(tài)還是如先前那般篤定,心里也有了些動搖。但他沒跟凈羽沙彌說,而是找到了凈涪佛身,詢問凈涪佛身。“凈涪師父,那位凈羽師父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