凈封這會兒已經(jīng)明白了自己該扮演的角色，他垂了眉眼，端起熱水喝了一口，沒再有任何表示。

凈涪的眼光飄過整個正堂又收攏，他點了頭。

王二又確認了一遍：“一個因果，就是一個要求，那，是什么樣的要求都……都可以的嗎？”

凈涪定定看他一眼，還如他愿，給了他一個明確的答復。

王二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那，我想，不，”王二理順了話頭，“我們王氏一族希望凈涪師父你能給我們留下一份墨寶?！?/br>
第522章無題

凈涪沉默點頭，好說話得很。

王二見他應下，心中大喜，到底強行把持住了，不在這個時候細究凈涪的原因，而是趁熱打鐵，將他和他的老兄弟們權(quán)衡了很多遍的計劃和凈涪說了出來。

凈涪認真聽著，也都無二話，一一點頭應了。

這堂屋里的幾人，除了王球子這小孩兒外，成人們都知道，用墨寶了結(jié)因果，真正重要的從來都不是墨寶，而是這一份墨寶背后代表著的凈涪的庇護。

得到了凈涪的應允，王二最后確認了一遍凈涪的意思，就坐不住了。

他站起身，合掌向凈涪和凈封兩人各拜了一拜，“那兩位師父就先在這里等一等，老朽去料理這些雜事。”

凈涪、凈封俱各點頭。

看著王二離開的背影，凈封側(cè)頭看了一眼凈涪，眼角余光掃過邊上乖巧坐定的王球子，笑了笑，開口時卻無關(guān)王球子，而是帶著請求意味的詢問。

“凈涪師兄此時可有閑暇？”

凈涪點了點頭。

凈封笑著道：“師弟如今正四方搜集各地所成種種儀軌感應，聽得師兄在此，便貿(mào)貿(mào)然尋了過來，未曾想過是不是會打擾到師兄，還請師兄見諒?！?/br>
這就是來和凈涪說明為啥他會出現(xiàn)在這個小山村的原因了。

凈涪搖了搖頭。

事實上，僅僅只是他的出現(xiàn)，就已經(jīng)代表了某些東西。甚至連后續(xù)的種種都不需著落于語言，雙方各自明了。就是他們身后的妙音寺和妙定寺，也都將會各有默契。

凈封松了一口氣，似是他真的就曾為此憂心過一般。

待穩(wěn)定了心神后，凈封又猶疑著開口問道：“師弟可否請教一二？”

凈涪定定地望了他一眼，輕笑著點了點頭。

凈封如今說是與凈涪請教一二，但這一二只是今日的一二，明日亦會有明日的一二，只要開了這個頭，只要凈涪不反對，這一二就能持續(xù)到凈涪離開妙定寺地界。

凈封避開凈涪的目光，垂眼側(cè)身將他在妙安寺藏經(jīng)閣中借出的一部經(jīng)典拿了出來，捧到凈涪身前，躬身與他詢問。

儼然是一副學生向師長請教的模樣。

凈涪雙手接過那部經(jīng)典，卻只先將它放到了案桌邊上，回頭卻是抬手請凈封在他對面坐下。

凈封辭了辭。

凈涪只笑了笑，又請。

凈封這回沒再推辭，在凈涪另一側(cè)坐了。

待他坐定，卻見凈涪已經(jīng)從他自己的隨身褡褳中掏出了筆墨紙硯等物什一一擺放在案桌上。

凈封明白了凈涪的做法。

他修的閉口禪，不能開口說話，又需要回答凈封的疑惑，也就只好拿出筆墨來了。

到底凈封要詢問凈涪的是各種儀軌感應，是妙音寺藏經(jīng)閣閣中藏經(jīng)里的種種記載，不是禪機應答，單只憑動作、舉止就像讓凈封明悟了解，卻是不能的。

能解決這個問題的，唯有筆墨，唯有文字。

于是，坐在凈涪側(cè)旁的王球子便見到了凈封師父偶爾一句問話，一個手指點落之后，就能從凈涪那邊廂得到一張張寫滿字跡的紙張。

那字、那紙……

王球子才剛學認字，不太懂這些，但他就是覺得，好看！

王球子覺得那紙那字都好看，他也能坐得定，竟然就一直精神奕奕地坐在他自己的位置上，偶爾聽一兩句凈封說的話。

王二回來過，凈涪、凈封兩人似沒注意到他，他也不打擾兩人，只站到王球子側(cè)旁看了一陣，又拍了拍王球子腦袋示意他安靜然后就又悄然無聲地出去了，半天都沒再回來過。

王球子就在一旁乖乖地坐著，邊坐邊看。待到餓了，他也不叫人，自己走出去。

這里是他的家，家里又有人，他去廚房自然就有人給他東西吃。

但吃完飯喝完水后，他也沒在外頭玩耍，還又回到凈涪身邊坐著，看著他們兩人之間近乎無聲的交流。

凈涪與凈封兩人一探討就是一整天，直待到天色發(fā)暗，晚課時間將近，兩人才堪堪停了下來。

凈封看了看側(cè)旁案桌上堆疊著的高高的寫滿字跡的紙張，正色站起，合掌彎身與凈涪拜了一拜，鄭重道：“多謝師兄指點?！?/br>
凈涪面上臉色不變，還如他今日早上從廂房里出來的模樣。顯見，這一整日的談論探討，于他而言并無甚損耗，只如平常。

倒是凈封自己，臉上少見地帶出倦乏。

這就是差距了。

如此明顯的差距，凈封自己也有所察覺，甚至還為此生出過一絲黯淡。但那案桌上擺放著的高高的紙張又很好地安撫了他，讓他只在頃刻間就打點起了精神。

凈涪見他鄭重拜謝，抬手將他扶了起來。

凈封笑了笑，倒也沒再堅持。

他順著凈涪的力道站起，就又側(cè)身去幫凈涪收拾案桌上的東西。

收攏到那些寫滿字的紙張，凈封就側(cè)臉問凈涪：“師兄，這些可否都給了我？”

這些紙張上的東西都出自凈涪自己的手筆，他便是留下來也無甚用處，更何況這些東西并沒涉及凈涪暫時不愿透漏出去的東西，給了凈封也無甚妨礙，所以他很隨意地點了頭。

至于什么是凈涪暫時不愿透漏出去的東西……

那些于景浩界佛門而言石破天驚的佛理經(jīng)義，就是。

凈涪此時的實力還是太過微弱了，便是算上一整個妙音寺，暫時也還沒有辦法撐得住這種程度的沖擊。更何況便連妙音寺本身，也都還需要時間去接受。

他需要時間。

同樣，妙音寺也需要時間。

凈封完全不知道凈涪此時的心思，但既然得了凈涪的許可，他也就不跟凈涪客氣，直接伸手一捧，便將那一整疊的紙張全數(shù)收攏到了他自己的隨身褡褳里。

兩人收拾了東西就準備各自回去做晚課，但他們才轉(zhuǎn)身，就望見了也乖乖站起來等候著他們的王球子。

凈封先笑了，他側(cè)臉和凈涪說道：“師兄，這小孩兒若入了門，該也是個修煉的好苗子。”

若是今日這一場探討之前，凈封或許會在話中帶上些試探的意味，但這會兒……

他真的就只是單純的贊這王球子一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