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凈古在他身后低低地道:“我們和凈涪……是不是就只會有那么一段同行路?”凈古的聲音太低,低得仿似只是說給他自己聽的低語。但他的聲音也很高,高到落在凈懷耳邊的聲音如同驚雷。凈懷禁不住停了腳步。凈古本來就走得很慢,也沒有特意要加速追上來,但因為凈懷停了下來,他反倒跟上了凈懷。凈古追上的那一刻,凈懷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如果我們都是你現(xiàn)在這樣的速度,你覺得他會像我一樣停下來嗎?”凈古愣了愣神。他這一愣神,原本還在走的腳步就停了下來。凈懷也還站在原地,并沒有趁著凈古愣神的那一刻抬腳,他看著凈古,道:“我們行走在這一條路上的時候,他甚至都還沒有出生。但他走得快,追上了我們。所以他和我們會有一段同行路。可是在這一段路上,我們的速度沒有加快,他的速度沒有放慢,那你說,我們和他,還會有如今這樣碰面的時候嗎?”凈古站在了原地,凈懷卻不再說話,抬腳就走。道理是最簡單的道理,誰都清楚。凈古自己心里也明白,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凈懷如今是真的想透了。他抿著唇站在原地,看著凈懷腳步不停地越走越遠,甚至就要走出他的視線范圍之內(nèi)。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慢慢地抬起了腳,一步一步地往前走。凈涪不知道他身后的凈懷、凈古兩人到底是個什么情況,他也并不在意。但他走得遠了,竟忽然抬起頭,往天穹的方向看了一眼。晴朗的天空之上,有著大片大片飄逸的云霞鋪展。云霞之上,碧藍的顏色幽深無盡。如此干凈美好的世界里,凈涪的雙眼中卻只倒映出了另一雙眼睛。左天行并不意外凈涪發(fā)現(xiàn)他,他甚至都沒有移開目光,就那樣一瞬不瞬地直直與凈涪對視。他的目光堂皇光正,完全不見丁點陰霾和猜疑。許久之后,凈涪笑了一笑,先低下頭去,繼續(xù)邁步往前。左天行看著凈涪的背影,眨了眨眼睛,才終于挪開了視線。凈涪仍舊不疾不徐地往山下走,可他的一絲心神,卻已經(jīng)遁入了識海之中,向著識海中空蕩蕩的右側(cè)問道:“魔身,左天行掌控的九重云霄世界本源,比之你掌控的無邊暗土世界本源,如何?”那無邊的暗土世界里,一座暗黑的皇座陡然現(xiàn)出身形來。而它的皇座之上,則端坐著一位黑袍青年。那黑袍青年睜開一雙眼睛,眼底有無盡陰霾如同浪濤洶涌起伏。任誰來看,都覺得這青年此時的心底不會平靜??墒聦嵤?,魔身的心底根本就如同古井,沒有絲毫波動。這一點,魔身自己知道,遠在景浩界世界里的凈涪本尊知道,就連藏在凈涪識海始終未曾現(xiàn)身的佛身也知道。真正洶涌翻滾的,就只有那雙眼睛的眼底而已。魔身就這樣睜著一雙洶涌的眼睛,微微側(cè)頭看了景浩界世界上方的那一片天穹,望見那片天穹之上的那個人。他扯了扯唇角,拉出一個沒有半點笑意的笑容,閑閑地道:“你需要來問我么?”凈涪本尊沉默,識海中卻響起了他淡淡的聲音:“就是問一問,確認一下?!?/br>“哦……”魔身收回了望著左天行的目光,轉(zhuǎn)頭看了自己的本尊一眼,“那我就告訴你。他掌控的九重云霄世界本源比我掌控的無邊暗土世界本源多?!?/br>說完之后,他頓了一頓,特意加重了語氣強調(diào)道:“多很多?!?/br>凈涪本尊隨意地應(yīng)了一聲:“哦。”魔身挑挑眉,問道:“怎么?你還不習慣么?”“習慣了?!眱舾⒈咀鹛谷坏攸c了點頭,卻奇怪地看了下方的土地一眼,道,“我是習慣了。但我問你,卻是想知道,你是不是習慣到認了?”認的什么,凈涪本尊沒有細說,但魔身聽得清楚,也聽得很明白。可他也不怒,只是笑了笑,再次閑閑地道:“我是不想認啊,但那是事實,不認那又怎樣?”他停了一停,都不等凈涪本尊回答,就再送過來一句話,問道:“又或者,你是終于看不過眼,愿意搭一把手了?”凈涪一體三身,各修己道,各行其是。這是根本要旨,也是他們最大的不同之處。但大道同歸,哪怕他們?nèi)硇薜牡啦煌?,卻都是走向同一個終點。這路上的感悟和心情,有差別,但也有相似。這差別之處,可以用作對比,而這相似之處,也同樣能用來相容。魔身自信自己各個方面都不遜色于本尊,更不會比佛身差,但在現(xiàn)如今這樣的狀況,對上那完全不按常理來的左天行,他卻覺得,大概,嗯,可能,不,或許是真的需要幫手。左天行那邊可是有一個天道偏頗,而他如果不找?guī)褪值脑?,難保不會走上當日老路……處處被左天行壓一頭的那種味道,在已經(jīng)嘗到過反壓左天行一頭滋味的凈涪魔身看來,實在是惡心得很。按理說,魔身難得開口服軟,變相求助,凈涪本尊和佛身也得幫忙。畢竟三身一體,都是凈涪。不管是哪一個丟的臉,丟的那可都是凈涪的臉。而佛身和魔身相克,哪怕佛身愿意幫忙,那也是幫不上忙的。所以唯一能出手的,也就是凈涪本尊了。可凈涪本尊沉默了一下,卻竟然搖了搖頭。魔身禁不住瞇起了眼睛。而他那洶涌著陰霾的眼底,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升起了一層灰黑色的暗火。但他不過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那剛剛升起的怒火就將是被人拿冰水潑過一樣,連一丁點火苗都沒有留下。魔身也是凈涪。作為凈涪,他了解他自己。他確實很想要壓左天行一頭,因為那也算是他當年求之而不得的事情。但作為凈涪,如果有足夠的利益,他也不是不能忍了這一口氣,給他讓出一步來。果不其然,冷靜下來的魔身聽得凈涪本尊說道:“你覺得……皇甫成如何?”凈涪本尊不過提了這么一句,魔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所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既然天道對眾生對萬物一視同仁,那為何獨獨偏愛一個左天行?為何就處處偏幫于他?他們,或者說他,從魔傀宗開山老祖口中知道了他們雙雙死去后景浩界那過往的種種,約莫也能猜得出往昔天道對左天行的安排。天道,需要左天行。無論是過去還是將來,它都需要左天行。過去,天道需要左天行推動世界的晉升。而將來……魔身和本尊盡皆了然地沉默。這一陣沉默,終究還是凈涪本尊自己打破。“我們有我們自己的路?!?/br>“我們的路,是我們自己走過的,也將是我們自己愿意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