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次次的相信你，但是你卻一次次的傷害我……你——你才是連一點仁慈也不與我……”慕容九煙看著賀湛秋那張憔悴、痛苦的容顏，他再也不能說出其他的什么話了。他的確是不能夠再欺騙賀湛秋了，因為他連自己也欺騙不了了了。

    慕容詢看見慕容九煙走出來時，單薄的身子在寬大的華服中顫顫巍巍，神情蕭索得有如夜間飄落在樹枝上雪花，脆弱不堪。慕容詢連忙扶住了他，慕容九煙抓住了他的手，輕聲道：“回去罷……”

    回到明玉殿，魏忠服侍著慕容九煙換過了衣服，又讓太醫(yī)來看過了，方才退了出去。慕容九煙向垂手侍立在一旁的慕容詢招了招手，慕容詢走了過去，坐在他的身邊。慕容九煙道：“你可喜歡在這宮里？”慕容詢道：“陛下對詢兒恩重如山，詢兒只有感激不盡。”慕容九煙道：“哦？就因為朕讓你享受到了榮華富貴？讓你不用像在外面一般受苦？”慕容詢道：“不！不是！”他停頓了一下，道：“詢兒自幼孤苦一人，實不曾遇到有人似陛下這般對我好的……”慕容九煙道：“你便說說朕如何對你好？”慕容詢道：“陛下對詢兒溫柔有加，從未呵斥，處處提點，處處照顧，有若至親，詢兒感懷在心……”慕容詢雖然比慕容九煙要大幾歲，但在慕容九煙面前，他卻仿佛比慕容九煙要小得多。在他的心里，慕容九煙不僅如兄如父，更是有如神明一般令他敬畏，他在慕容九煙的面前永遠只有謙卑與恭敬。

    慕容九煙伸著纖細的手指將他低垂的頭挑了起來，面對著自己。慕容詢的長相雖并不如何出眾，但性格卻頗為沉靜，年紀雖已不小，但身上總是透著一種讀書人的純粹，這讓他覺得放心。

    慕容詢微微紅著臉頰，一雙清澈的眼眸仍是不敢直視著慕容九煙，臉上神情卻頗為真摯，并沒有絲毫的虛偽。慕容九煙的手垂了下去，輕輕嘆息了一聲，道：“朕不曾對身邊的人好過，尤其是皇后……”他看著案幾上那一枝白梅，道：“朕對你好，也是希望日后你能夠擔負起身為慕容氏的責任，輔佐太子，盡心朝政，讓這天下再無紛爭。”慕容詢跪下身去，道：“詢兒謹遵陛下教誨！”慕容九煙道：“你須潔身自好，朕自然也不會虧待于你，你好自為之?！蹦饺菰冃南乱活?，知他意有所指，道：“詢兒絕不敢有負陛下所托?！?/br>
    這時，魏忠來報，孟君庭求見。慕容詢向慕容九煙行了禮，慢慢退了出去。孟君庭走了進來，道：“陛下，賀瑾華之事已有眉目?！蹦饺菥艧煹溃骸笆钦l？”孟君庭道：“臣已查到，此事與許貴妃有關(guān)。”慕容九煙道：“果然是她。你可有對皇后說過？”孟君庭道：“臣還未曾稟告皇后娘娘?！蹦饺菥艧煹溃骸斑@既是事實，該如何做就如何做，朕不會徇私?！泵暇サ溃骸爸Z?！?/br>
    孟君庭道：“陛下如何知道是許貴妃？”慕容九煙道：“那日朕因不忍再看皇后傷心，因而說出了賀瑾華的下落。那時，貴妃也在。想來她是不想讓朕與皇后合好，故會如此做?！泵暇サ溃骸俺济靼琢??！蹦饺菥艧煹溃骸按耸马毑榈靡磺宥?，不然皇后只怕始終會心存芥蒂?！泵暇サ溃骸爸Z。”

    ☆、第五十一章  真相

    天命二年，許貴妃因事被廢，打入冷宮，永不得出。

    椒房殿內(nèi)，賀湛秋將手中的嬰兒交給了錦霞與細柳兩人，讓她們下去了。她轉(zhuǎn)過身來面對著孟君庭道：“你與我說實話，真的只是她一人所為么？”孟君庭道：“是?！辟R湛秋道：“我希望你不要騙我?！泵暇タ粗难垌?，心中亦是傷痛，過了一會兒方道：“我再也不會騙你的……”賀湛秋那長長的眼睫顫了一顫，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相信他……這一切來得太快了……”

    孟君庭慢慢轉(zhuǎn)過了身去，他還能夠再說什么呢？有些事情他縱然知道，也是永遠不能夠說出口的。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又有如千斤之重，甚至不能夠再去面對眼前這個深愛的女子了。如果說慕容九煙給予她的是悲慘的命運，而自己又何嘗不是拉她入此深淵的兇手，他是如此的無地自容，倘若賀湛秋要他以死謝罪，他此時也會毫不猶豫。

    “孟君庭……”賀湛秋叫住了他，他回過頭來，正看到賀湛秋的面容在光影里晦暗不明。他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卻聽賀湛秋道：“倘若還有下一次，你會不會幫我？”

    孟君庭道：“公主……”賀湛秋慢慢地向他走了過來，那雙楚楚動人的眼眸里流下了一行清淚，語聲輕顫，道：“你已欠了我很多，你應當知道……”孟君庭哽咽道：“是?！辟R湛秋道：“你應該替我想一想，倘若你的心里還有我的話。”

    孟君庭出了椒房殿，心下亦是五味雜陳。春風裊裊，吹面不寒，但卻吹不散他心中的寒意。來到明玉殿中，慕容九煙依舊纏綿在榻，他的臉上毫無血色，在燭火的照耀下蒼白得有些嚇人。孟君庭對著他行了禮，慕容九煙睜眼看著他道：“你從皇后那兒來的？”孟君庭點頭稱是。慕容九煙道：“皇后如何？”孟君庭卻不知如何回答。慕容九煙向他招了一下手，孟君庭走上去，扶著他起了來。

    慕容九煙握著他的手，柔柔弱弱地道：“她是不是還在怪朕？”孟君庭沉默良久，道：“陛下當真一點也不知？”慕容九煙道：“你是說賀瑾華一事？”他以手撐著頭，斜斜地睨著孟君庭，那雙美麗的鳳眸已經(jīng)變幻出了些許的冷意，道：“你以為呢？”孟君庭道：“臣只是不相信陛下會那般容易放過賀瑾華?！蹦饺菥艧熇湫α艘宦?，道：“朕難道就不會為了皇后而放過他？”孟君庭道：“臣知道陛下不是一個感情用事的人?！蹦饺菥艧煹溃骸半奕舨皇莿恿烁星?，又怎么會讓賀瑾華活到今朝？”他看著孟君庭說不出話來，又道：“你可知賀瑾華不僅僅是朕的敵人，更是朕的仇人。當年，他陰謀篡位，不僅做了大燕國的皇帝，更是親手將神宗皇帝絞殺，此仇不共戴天……可是當他跪在朕的腳下時，朕偏偏忍耐著沒有殺他，你可知是為了什么？”

    慕容九煙道：“如果你是朕，你會如何做？”孟君庭搖了搖頭，道：“臣不知?！蹦饺菥艧煹溃骸澳銜榱速R湛秋而放過他么？”慕容九煙微微彎起起了唇，道：“朕就是為了賀湛秋而放過了他！說來委實是有些可笑！賀湛秋是朕的仇人的女兒，朕竟然會為了這樣一個女人而動情，說起來真是連我自己都想象不到！”

    慕容九煙咳嗽了一陣，道：“不過他卻在這時死了，委實是傷了她的心了?！泵暇コ聊艘幌?，終是問道：“您是否早知許貴妃會這樣做？”慕容九煙看著他似笑非笑地道：“你是說是朕故意借許貴妃之手殺了賀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