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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小春雙雙貼著墻,低頭避讓。等他們走遠,小春突然盯著夜鶯:“別再來了!”像鳥護食,他挺直瘦小的肩膀,抱緊一個盛滿他情誼的暖瓶,與夜鶯對峙。夜鶯也看著他,臉上卻沒露什么表情,小春是真恨透了他這副淡定的模樣,有恃無恐,他倚仗的,是自己的求不得,所以心生怨毒:“那個日本人要是知道了你的事!你們倆都沒命活!你要盼他好,就別害他!”“對不起,春?!边@下總算服了軟,可小春又不高興了,他要是心里沒余夜昇,又怎么會受要挾,他的卑鄙,一瞬之間成全了他們,做了他們千絲萬縷的見證。跨了三步奔下臺階,夜鶯要走了。小春忽而從后頭叫住他:“我同他睡了!”他也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講,不像炫耀,倒好似在哀求。夜鶯停下來:“他快醒了,你準(zhǔn)備叫醫(yī)生吧。”小春急忙趕到病床前,余夜昇果然有了反應(yīng),眉頭一蹙一跳,像著急要睜眼。連日昏睡,他的嘴唇都干裂了,起了皮,小春沾濕棉簽潤他的唇,聽他嘴里哼哼唧唧沒個停。耳朵都快貼上去了,才恰好聽清,他是在喊人呢:“鶯……夜鶯……”聽懂了,心就碎了。捂著嘴,小春哭了。30.刑場余夜昇蘇醒之后,敷島來探望過一次。他披著日本的軍大衣,風(fēng)塵仆仆地帶來一個好消息。因為身體緣故,小春一直在跟前伺候左右,漂亮的少年,儼然已是貼心人模樣,敷島走過他,目不斜,解開衣服坐下。“余先生?!蓖痪湎壬?jīng)是居心叵測,如今是英雄相惜,“打傷你的人抓到了,我已經(jīng)審過了。”敷島親自審問,可見重視。小春取了兩個枕頭扶余夜昇靠起來,就聽敷島又講:“幾個偽裝成徽班唱戲的抗日分子,策劃了很久?!?/br>余夜昇的臉色還不是很好,透著病氣的虛?。骸熬尤蛔屗麄兓爝M梅園……”三角梅掩蓋下的日軍官邸,日夜有重兵把守。“不是混進來的……”敷島英夫笑起來,眼神冷得像武士出鞘的太刀,“有人給他們指了路,對方很了解梅園的情況吶?!?/br>陰晴不定的詭詐,是話中有話,余夜昇咳起來,小春見勢立刻去倒茶:“咳咳……咳咳……有沒有……咳咳……審出來是誰……”“弄死了兩個,有一個交代,給他們情報的人綽號鷂兒?!毙〈郝牭剿懒巳耍瑖樀貌惠p,手一抖,熱水淋到桌上,他趕緊低頭擦。“幺……兒……?”余夜昇自言自語。“啊……鷂鷹的鷂,是種很兇猛的鳥呢……”敷島夸張地挑眉,興致勃勃,“聽糧行的方老板說,余先生也喜歡鳥?”這個時候,這種話題,心驚rou跳的,小春捏緊了布巾。余夜昇的氣韻虛浮,口氣倒是很篤定:“鷹也好,麻雀也罷,只要人想要,沒有降不服的鳥?!?/br>“沒錯!”敷島流露欣賞的目光,重重點頭,“根據(jù)招供,之前刺殺日軍官也是他們所為,我已貼出五日后對他們執(zhí)行處決的公告……”餌已放好,只待獵物上鉤:“同伴要上路了,那只小鳥會不會來送呢?”嘴角一撇,敷島的笑志在必得。槍決安排在城郊,雜樹的老密林,中間光禿禿的空地,站著一排日本兵,往下,面朝土坑,跪了幾個黑布袋蒙頭,捆扎得好像一串待上鍋的螃蟹,都是要死的人。樺樹是蕭瑟的,軀桿斑駁,褐葉婆娑,但敷島卻很陶醉這種黯淡的瘡痍的凋零,是最唯美的刑場,于是沉悶的槍聲,也感染了一種悲愴。不能盡數(shù)殺死,從頭顱里濺出來的血只是挑釁,好比用大楷寫的戰(zhàn)書。敷島動動手指,又一個被推倒在地,濃腥撲鼻,他哆嗦腿,尿了,一瞬間sao味彌散。日本人哈哈大笑,為他的無能和怯弱,可是當(dāng)密林中回蕩鳥鳴,他們又馬上驚恐地端槍,四處張望。敷島踩著枯葉,往林深處找……“那里?。?!”槍聲轟然發(fā)作,在白樺林的樹干間穿梭,震落漫天的葉子,簌簌飛揚。千鈞一發(fā),夜鶯被人撲倒,糾纏著滾進滿地的落葉堆里。如線的白光飛閃,刀光掠過余夜昇深邃的眼睛,停在他咽喉的一寸前:“怎么會……”做夢也想不到,再遇見他,會是在這里。圖窮匕見,一擊不中,什么都敗了,“你為什么在這兒?!”是敷島安排的嗎?余夜昇知道他的身份了嗎?夜鶯突然后悔,恨自己一見他,就狠不下一顆心。大陰天,密林里起了霧,涼颼颼的,嚼骨頭的冷,余夜昇浮了一腦門的虛汗:“沒時間說了,走!”幾乎是用拖的,他拽上夜鶯往樹林里鉆。槍聲沒追上來,夜鶯匆忙回頭,你來我往的兩股勢力交火碰撞,為他們贏得了寶貴的逃生時間,是余夜昇的安排。他們手攥著手,呼吸冷腥味的空氣,在林中飛快地奔跑,跑得太快,太急,肺腔好像個漲飽了氣的鼓水囊,要崩炸??赡_步慢不下來,仿佛欲飛。已經(jīng)能看見小林盡頭停的那輛汽車了,啪嗒一聲,似被什么東西絆了腳,夜鶯和余夜昇一起跌了跟頭。“你沒事吧……”吃重的一下,要不是有余夜昇護著,夜鶯的腦袋早磕到石頭上了。可怎么叫,男人也不應(yīng)他:“余夜昇……”夜鶯打了個擺,去推他,紋絲不動。手往身子底下掏了掏,熱乎乎一灘,濕的,不是汗,紅得扎眼。連目睹過去睡一個鋪的人死在眼前都沒有過的恐懼,頃刻侵襲夜鶯。如果……他沒了……沒了知覺,夜鶯的腿變成石頭。31.慰傷夜鶯不動了,一路來,他累壞了……心上驚蹄馬似的踏過萬千的想法,到底反而靜下來。要是在這里和他一塊兒上路,未嘗不是一樁幸事:“余夜昇,我們不走了?!币国L箍緊手臂,笑著貼他的臉,什么都放下了,只帶走一個他。“誰說不走……”就在耳朵下頭,輕輕的一聲,酸麻蔓延至心頭,又熱騰騰地涌上眼眸,做夢一樣,后腰上搭上只手,是活人的力量,推他。千軍萬馬又折返,心臟蹦的夜鶯疼。“不是這里,不是現(xiàn)在?!睖啘嗀厣狭塑?,夜鶯腦袋里全是余夜昇的兩句話,翻天覆地,排山倒海,不是承諾,兌現(xiàn)無日,他卻聽了,也信了。余夜昇都不怕和他同死,那自己還何必畏懼與他共生。小白樓回不得了,敷島一直不信任他,永樂坊又太顯眼,也不能去。最后他們還是回到魚叉長巷,二樓向西到底的廂房,自從小春跟了余夜昇,他和夜鶯住過的房間就一直空置著。是徹徹底底的空,除了床,什么都沒有。余夜昇的傷在劇烈的運動中開了,夜鶯翻箱倒柜,也沒找出半點能幫他止痛的:“我去找找,應(yīng)該有大煙?!彼鋈?。余夜昇攔住他的腳:“別走?!彼国L招手,“過來,上床上來,我摟著你,休息會兒,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