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拆開一把手槍，拆完后又極為迅速地重新拼好，不斷重復(fù)著這個動作。葉宵站在車廂門口看了一會兒，沉默地走進(jìn)去，坐到阿九對面，繼續(xù)安靜地看他組裝手槍。

將最后一塊零件嵌上去，阿九隨手將拼好的手槍放在旁邊，遞了顆奶糖給葉宵。見葉宵沒接，他也不在意，順手將糖收回來，“好久不見，這都三年了，你怎么都沒見長高？”

葉宵回答，“長高了的，高了三厘米?！?/br>
阿九笑起來，笑容沖淡了臉上的冷意，他語氣放松地問，“不問問我找你過來的原因？”

葉宵看他，“那你找我有事嗎？”

阿九看著他清凌凌的眼睛，心里在想，或許真的沒人會將面前這個看起來干干凈凈的人，和當(dāng)年銀刃排名第一的“夜梟”聯(lián)系起來。

他輕笑著搖頭，“沒什么要緊的事?！表樖謷伭藪伿掷餂]送出去的糖，阿九接著說道，“前段時間，我收到消息說，圣裁的人在到處抓你，內(nèi)部懸賞非常高。后來又聽說你進(jìn)了d區(qū)，怕你撞上圣裁的人吃虧，干脆就接了個小任務(wù)，跟著進(jìn)來了，試試能不能遇到?！?/br>
葉宵聽懂了，回答，“遇到過圣裁的人，但沒有吃虧?！?/br>
“那就好?！卑⒕懦聊艘粫?，開口問，“夜梟，你要不要跟著我一起出去，加入蜉蝣？以前從銀刃出來的很多人，現(xiàn)在都在蜉蝣?！?/br>
葉宵搖頭，“我不去。”他又忍不住問，“都在蜉蝣嗎？”

阿九點頭，“嗯，不過你不愛說話，之前在銀刃也不認(rèn)識幾個人。對了，剛剛?cè)ソ幽隳俏鍌€，也是銀刃的，不過排名很靠后，你沒和他們打過照面?！?/br>
他垂下眼，看著手心的那顆糖，“你也是從小就被送進(jìn)銀刃的訓(xùn)練基地，應(yīng)該明白，我們和外面的人不太一樣，連怎么用筷子刀叉吃東西都不會，從小學(xué)的就是怎么殺人。勉強(qiáng)去適應(yīng)正常人的生活，很困難。后來我就想著，干脆大家聚在一起，也就不用顧忌太多了，可以活得開心一點，所以有了蜉蝣?！?/br>
葉宵抓著長刀，認(rèn)真聽完，“挺好的?！?/br>
“嗯，是挺好的?！卑⒕庞行┍〉拇浇锹冻鲂θ?，“那我等著你，你想來了，隨時都可以來找我。不過可得快一點才行，說不定我哪天就死了。”

阿九送葉宵回去時，凌辰正靠在裝甲車的車頭等著。他穿著一件黑色的工字背心，下半身套著迷彩褲，原本該拿槍的手上，正靈活又細(xì)致地用草編著一只蚱蜢。

聽見動靜，凌辰抬頭，就看見葉宵握著長刀安安靜靜地走路，旁邊那個瘦高的男人話不是一般多，一直都在和葉宵嗶嗶嗶說話。

心里冒出一股邪火，凌辰站直，隨手扔了編到一半的草蚱蜢，抬腳走過去，不過一對上葉宵看過來的眼神，他心里的火就滅了大半。

緩了表情，凌辰從口袋里摸了顆糖出來，熟練地剝開糖紙喂給葉宵，然后看向阿九，“麻煩你送我們?nèi)~宵回來。”

阿九看著葉宵自然地吃下凌辰喂的糖，表情沒什么明顯的變化，只是又問了一遍同樣的問題，“夜梟，真的不跟我一起走？”

艸，當(dāng)著老子的面搶人？凌辰?jīng)]忍住正想拔槍，就見葉宵含著糖搖頭，“不?！?/br>
凌辰心里涌起來的火氣又散了，只剩下心花怒放。

“你還是這么固執(zhí)?！卑⒕虐岩恢蹦笤谑掷锏奶沁f給葉宵，“拿著，你不是很喜歡吃糖嗎？”等葉宵伸手接下，他才說道，“那我先走了，記住我說的，想來了，或者遇見什么事，就來找我?！?/br>
葉宵點頭，說了句“再見。”

阿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嗯，再見。”

灰色裝甲車很快就載著蜉蝣的人開走了，凌辰伸手，收繳了阿九臨走時給葉宵的那顆糖，“隊長沒收了，還有嗎？”

葉宵搖頭，老老實實地回答，“沒有了，就這一顆?！?/br>
“乖了。”凌辰又貼過去，腦袋湊到葉宵脖頸的位置嗅了嗅，“嘖，我們小毛毛一身臭味兒，快去洗個澡，記得要洗兩遍。”

然后轉(zhuǎn)頭吩咐，“小木，一會兒開快點兒，找個有水的地方停下，讓小毛毛洗個澡。算了，我來開車！”

等凌辰去了駕駛座，葉宵回到后車廂坐下，又抬起手臂聞了聞自己身上的味道，有些疑惑，“我真的不臭?！?/br>
江燦燦在旁邊艱難地憋著笑，小聲道，“醋了醋了，辰哥是聞到了陌生男人的味道，快氣炸了?！?/br>
減蘭在旁邊擠眉弄眼地接了句，“辰哥，d區(qū)醋王，了解一下？”

越往北天氣越冷，天黑之后，江木把車停在背風(fēng)的山坡后面，車窗全都關(guān)嚴(yán)了，才勉強(qiáng)讓車廂里暖和起來。

葉宵裹著凌辰的作戰(zhàn)服外套，有些睡不著。他已經(jīng)很久沒去回想在銀刃的事情了。他被帶去銀刃的時候還很小，剛滿六歲，以至于對外面世界的記憶，就只有孤兒院里的阿姨說，要是一個星期都乖乖地不哭不鬧自己玩兒，作為獎勵，就能拿到一顆糖。

后來，他和很多年齡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兒關(guān)在一起訓(xùn)練，每隔十天就要相互比斗、淘汰，只有贏的人才能活下來。

從小到大，他都拼盡全力地活著，不想死在連陽光都見不到的地方。每次撐不住了，就一遍一遍地回想糖的甜味，然后告訴自己，總能撐到能出去的一天。

這時，溫?zé)岬氖直蹚呐赃吷爝^來，直接把他抱了過去。凌辰貼著葉宵的耳朵輕聲說話，“很冷？都發(fā)抖了，可憐巴巴的?！?/br>
葉宵怔了兩秒才搖頭，回答，“不冷?！?/br>
“小騙子?！绷璩缴ひ魩еΓ澳愕氖掷涞南駝倧谋锬贸鰜硪粯?，還硬說不冷。”說著，凌辰直接抓了葉宵的兩只手鉆進(jìn)自己衣服里，貼到腰上，“隊長舍己為人，幫你暖手，舒服吧？”

葉宵“嗯”了一聲，“很舒服。”

凌辰：“舒服就好，那就這么睡，你一個人睡說不定明天就感冒了，打噴嚏流鼻涕，還要吃藥，更可憐了?！闭f完，他又補(bǔ)上一句，不知道是在跟葉宵說還是對自己說，“之前你昏迷，一天一夜都抱著，也不多這一晚上?！?/br>
葉宵沒出聲，乖乖地趴在凌辰懷里沒動，沒過幾分鐘，就全身都暖和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葉宵輕輕動了一下，凌辰就睜開了眼睛，又貼著耳朵低聲說話，“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