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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承平遺事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84

分卷閱讀84

    坐在榻上,秀麗眉眼間竟多了幾分肅殺,雖置身于桂殿蘭宮之內(nèi),卻仿佛荒原中帶傷的野狼,明明是蕭索萬千的氣象,卻絕不見頹唐,反而更見狠厲。

他這副模樣與平常相差甚大,若是懷恩或是喻老等人見了,多半只會覺得駭然,可軒轅冕見了,卻只覺得憐惜。

到底是誰把彼時那個不通人情世故、不知天高地厚的秦以環(huán)逼到如今這般模樣?

簾外驟雨忽來,烏壓壓的層云仿佛直向人頭頂傾覆下來,本就陰霾的天幕更是鬼氣森森,讓人戰(zhàn)栗。

秦佩抬眼看看天色,低聲道,“時辰不早了,我還是回府罷?!币娷庌@冕憂色未褪,不由安撫道,“我想通了,不妨事。我欠陳忓兄良多,如今更不能因一時意氣,讓他泉下不安?!?/br>
軒轅冕緩緩點頭,看著秦佩一步步走出殿外,直至再看不見。

他突然很想摸摸他的后頸。

秦佩迷迷茫茫地從東宮出去,上了府中早已候著的馬車,淡淡對身邊的恨狐道,“我要見喻老?!?/br>
恨狐為難道,“公子剛脫險境,傷勢未愈,還是先安心將養(yǎng)為好,何必急著見大人?”

秦佩端詳他,見他臉色慘白,衣襟處甚至還有星星點點的血跡,不知是死戰(zhàn)時沾上的突厥人的血,還是因辦事疏忽被喻老責罰,還是搬運尸身時染上的……

陳忓的血。

秦佩闔眼,低聲道,“有關(guān)生死存亡,國運興衰,別說是一點微不足道的小傷,就是我的身家性命,和這些比又算得了什么?”

恨狐再不言語,依命將秦佩帶去喻老的宅邸。

刑部衙門遇襲,突厥人雖然蠻不講理,可明目張膽地襲擊守備森嚴的朝廷衙門,這還是頭一遭。不僅得手了,甚至還死了個朝廷命官,此事簡直讓京畿衛(wèi)戍與麗競門齊齊面上無光。

秦佩到的時候,喻老顯然也方回府,玄黑官服還未褪下,面上盡是煞氣,見了他,想起他極有可能是此事禍首,禁不住冷聲道,“秦公子撥冗駕臨,下官不曾遠迎,實是失禮。”

他冷言冷語,秦佩也不計較,只淡淡道,“恨狐你若是不累,也可在旁聽著,權(quán)當見證?!?/br>
喻老按下心中邪火,淡淡道,“秦公子想說什么,便說罷,下官可不似你那般悠閑?!?/br>
“我方才想通一件事情……”秦佩喃喃道,“我先前猜測,隱在種種事件之后的應該有兩伙突厥人,可如今看來,若這兩股勢力沒有勾結(jié),以先前他們刺殺朝中大員的莽撞粗野,若無人指點,他們?nèi)绾沃牢颐軙?,獨身一人回了刑部衙門?”

喻老蹙眉,“你的意思是?”

“有些人藏得太深,我將他看的太簡單了……”秦佩狠狠咬牙,“雍王離心,殿下中毒,多出自此人手筆,而仔細深究下去,這一切卻是因我而起,還累得陳忓身死,若不除去此人,我秦佩有何面目為人!又如何有臉面再見殿下……”

他眉頭緊蹙,嘴唇更被咬出了血,一片殷紅。

喻老瞇著眼睛看他,“你既來尋我,想必已有了主張?”

秦佩點頭,低聲細細道來,說完后過了半晌,喻老與恨狐均是一言不發(fā)。

“你瘋了?”喻老咬牙。

秦佩搖頭,“只有這個辦法了,這是天賜的良機,無論對他們,還是對我們?!?/br>
喻老仍有幾分狐疑,“你畢竟是秦泱之子,算起來陛下顧相魏國公,個頂個都是你的殺父仇人,你為何還要如此作為?難道不怕九泉之下,你父死不瞑目么?”

秦佩悠悠道,“我從未覺得我是個突厥人,如此秦泱乃是叛臣,為何不可誅之?更何況中元時,我的志向早已捎給他老人家了,想來他日墮入惡鬼道,我父子二人還能來場相見歡,不醉不休呢?!?/br>
他徐徐道來,柔和輕緩,喻老等人卻覺得遍體生寒。

“殿下呢?你就不擔心殿下?”喻老艱難道。

秦佩不再言語。

第92章第六章:物是人非事事休

歲歲重陽,今又重陽。

昔年重陽秦佩曾有幸與諸王登高,彼時正是兄弟怡怡,棠棣生輝,哪里能料到不過兩年,人事卻已翻覆到如斯地步。

洛王續(xù)弦娶了個母老虎,再不敢日日流連寶剎名山,只待在府中逗弄嬌兒,討好嬌妻。

同王愈發(fā)地不問世事,除去金石字畫、詩詞曲賦,于梨園教坊一道更為癡迷,竟公然在王府內(nèi)豢養(yǎng)了幾個伶人戲子。

雍王美人在懷,又喜得貴子,林貴妃不日也將由大報恩寺回宮,據(jù)聞極有可能再掌鳳印,正是春風得意時候,逢人便笑得和氣。

太子大病初愈,卻依舊勤勉,大朝一次未綴,日日還雷打不動地去中書省與宰執(zhí)們相商國事,哪里得閑登高望遠?

反觀秦佩,既不關(guān)心朝野中那明爭暗斗,又無家眷后宅之事煩心,簡直是天字第一號逍遙之人,可這種逍遙中又顯出幾分空蕩寂寞,讓人不知所措起來。

重陽那日,秦佩本想再游玉臺山,可想起前緣因果,難料后事,哪里還有心情獨自游冶?反復思量下,還是帶著小廝木桐,又去東市買了些時令瓜果,向城北安義坊而去。

“大人這是去……”木桐欲言又止,須知因了身世,秦佩向來相熟的不是王孫公子,便是高官達吏,住在安義坊的均是市井平民,重陽佳節(jié)秦佩來此處做什么?

秦佩左右張望,最終頓足于一小門小戶之外,輕叩門扉。

過了會,便有個稚齡童子應門,見秦佩雖著了件普通的天青常服,氣度卻很是不凡,也不敢怠慢,恭敬道,“不知大人造訪,有何貴干?”

這童子一身重孝,稚嫩眉宇間已有幾分滄桑味道。

秦佩干澀道:“是陳小公子罷?我是你父親在刑部的同僚。”

小童愣了愣,緩緩道,“是秦公吧,先父在時常提起你。”

說罷,他側(cè)身禮讓,請秦佩入府,邊道,“小子陳充,見過秦大人?!?/br>
秦佩隨他進去,他早知陳忓出身寒門,卻未想到竟清貧如此——府邸狹窄,不過兩間廂房,一處院落,許是正辦著喪事,無人打理,院中花草盡數(shù)凋零,配上鋪天蓋地的慘白粗麻,更平添幾分蕭瑟。

秦佩看著陳充身上的斬衰之服,多日來盡量避免自己想起的事實再次浮上心頭,陳忓,那個憨厚老實、勤勉上進,日日俯首案牘、謄抄公文的同僚;那個目睹自己與番人來往,卻還能說出一句“信你”的同科;那個在最后的關(guān)頭推開自己,以血rou之軀為自己謀來一線生機的摯友……

真的不在了。

陳充靜靜看著面前這個哽咽失聲、幾不能語的青年,輕聲道,“原先我也很難過的,可后來祖母對我說,‘求仁得仁’,父親為朝廷而死,為天下而死,雖然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