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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目溫良看起來像是個私塾先生,瞥見秦佩的注視起身對他微微一笑:“鄙人周蕪,武陵人氏。”秦佩趕緊還禮:“在下秦佩,原籍鳳翔府。”周蕪打量他:“秦公子這是要去趕考?”秦佩道:“正是?!?/br>周蕪笑道:“春闈就在眼前,秦公子不趕緊快馬加鞭,竟還有閑情住店,想來應(yīng)該胸有丘壑,十拿九穩(wěn)吧?”秦佩自幼不善與人寒暄,聽見別人恭維也不知道要恭維回去還是謙遜一二,于是只看著周蕪“嗯”了一聲。周蕪有些愕然,他身邊一個精瘦男子大笑道:“這個儒生有些意思,是個爽快人。我叫吳祿喜,是附近山里的獵戶,你若是不嫌棄我是粗人,中午便下來一道用些酒菜”秦佩推脫道:“我不善飲酒,加上又要溫書,還是算了。對了,順便打聽下,你們二位是結(jié)伴而來的?”周蕪所穿的布料上乘,一看就知道家境殷實,而吳祿喜穿得邋里邋遢,兩人走在一起頗為奇怪。周蕪扶須道:“方才路上遭遇強(qiáng)人,正好吳兄弟經(jīng)過出手相救,相詢之下又是同路,便干脆同行了?!?/br>吳祿喜端著酒杯吃花生米:“我這種山野村夫哪里配當(dāng)你們讀書人的兄弟,周兄高抬,吳某消受不起?!?/br>他語氣諷刺,周蕪和秦佩都暗暗皺了皺眉頭。再隔壁桌是個生意人,穿的是綾羅綢緞身邊卻無一個下人隨侍,手指上戴著三四個翠綠扳指,衣角也均用金線描繡,似乎生怕不被賊惦記。“那個是錢仲文,錢老板,是江州有名的富戶,不知道這次來六全鎮(zhèn)要做什么?!敝苁彽吐暯忉?。秦佩又留意了下錢仲文的舉止談吐,發(fā)現(xiàn)此人雖然身價頗豐,但舉手投足粗俗不堪,顯然是個大字不識幾個的生意人。仿佛留意到秦佩的打量,錢仲文極不耐煩地叱道:“看什么看?老子臉上開出花來了?”周蕪好脾氣地賠禮:“沒有的事,擾了錢老爺?shù)难排d,真是不好意思?!彼呎f邊向秦佩使眼色,企圖讓秦佩說幾句軟話。秦佩卻似沒有看到一般,依舊面目平淡地回道:“錢老爺您錯了,世上何來那么丑的花?”錢仲文兀的起身就要發(fā)難,就在這個關(guān)頭,突然有人不合時宜地輕笑了下。幾人一起看過去,此人坐在墻角,不知為何一個大活人好端端地在屋里坐著,竟無一人覺察。那人一身月白長衫,緩緩起身,絕美眼中似有流光蕩漾:“在下李重雙,見過諸位了。”第3章第二章:夜半江城擊柝聲此人姿容絕美,縱使是見慣美人的秦佩都怔忪片刻,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才隱隱感到身邊的諸人神情都有些不對。“你……”吳祿喜驚異道,“怎么可能?”李重雙白皙如玉的手伸進(jìn)袖中,輕輕抽出一張信箋,又極快地塞了回去。眾人臉上驚疑之色并無稍許緩解,周蕪錢仲文幾個面面相覷,而李重雙好整以暇地站在那里,依然帶著笑意。秦佩冷眼旁觀,心里也狐疑不已,李重雙這么一個出挑的人物出現(xiàn)在這里本就古怪,而之前一直裝作萍水相逢的諸人此時的反應(yīng)可絕不是素昧平生那么簡單。他隱隱有種感覺,這個客棧里唯一一個多余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正在堂中幾人各懷鬼胎之時,客棧的門被人一腳踹開,進(jìn)來的是個醉醺醺的老頭:“七娘呢?數(shù)月不見,你可讓我想死了?!?/br>鄭七娘一直在后廚張羅,聽見這人叫喚,便笑吟吟地迎出來:“唷,這不是孫員外么?有些日子沒來,越發(fā)風(fēng)流俊朗了。”孫員外是個干瘦老頭,又形容猥瑣,聽見鄭七娘如此曲意逢迎,滿臉的褶子笑得擠在一起,讓原本就慘不忍睹的臉更加不堪入目。秦佩留意著其余人的神色,那個孫員外一進(jìn)來,周蕪和錢仲文表面上看起來都在喝酒吃菜,但目光卻都向著孫員外的方向游移片刻。而吳祿喜是個粗人,直接朝他瞪過去,至于李重雙,秦佩瞥了一眼便皺起眉頭。李重雙依然站著,雙手?jǐn)n在袖子里,一副極其懶散的樣子,雙眼直勾勾地看著秦佩,毫不掩飾其中的試探與玩味。兩人對視片刻,李重雙慢悠悠地晃到他身邊,輕笑道:“秦兄鳳翔府人氏?”秦佩冷著臉不搭腔。李重雙也不惱,自顧自道:“秦兄膚白似雪,眉目如畫,加上南音軟糯,怎么看都不像是隴西人呢?!?/br>秦佩冷哼道:“不知道李兄是哪里人氏?”李重雙狡黠一笑:“魯北青州?!?/br>“不才倒覺得李兄一口洛京雅音,應(yīng)當(dāng)非富即貴,此刻竟出現(xiàn)在鄉(xiāng)間,還真是有些匪夷所思?!?/br>他們這邊廂含沙射影地寒暄,大堂里倒熱鬧了起來。“孫吉你這個老匹夫,還不放開七娘!”秦佩和李重雙一起望過去,只見一個矮胖男子正和孫員外拉拉扯扯,滿臉通紅顯是羞怒已極。鄭七娘也不著急,只在一旁捂嘴偷笑,看了片刻便轉(zhuǎn)身回后廚,留下陣陣襲人幽香。“很有意思,不是么?”李重雙老神在在。莫名其妙地跑到這個荒郊野嶺的客棧,身邊又全都是稀奇古怪的人,秦佩心中只覺萬分煩躁,也不理李重雙,徑自上樓去了。到了晚上秦佩才發(fā)覺,隔壁廂房竟住著那個望之既非善輩的李重雙。四野俱靜,秦佩溫了會書覺得沒什么意思便早早歇下,而不知李重雙在折騰什么,鄰屋的燭光似是徹夜未熄,隔著窗欞影影綽綽。快到四更的時候,秦佩被山間烏鳥的凄啼驚醒,然后便了無睡意。天啟遷都不過短短數(shù)年,西京長安規(guī)制初建,要安排幾萬名舉子同時赴考幾乎就是癡人妄想,負(fù)責(zé)此事的門下丞相趙子熙頭發(fā)都急白了,最終想出個權(quán)宜之計——原籍于河南道以東的考生全部在長安,而以西的則安排在洛京。秦佩雖幼時長于洛京,少年時便被周玦送去衡陽,但無奈原籍在鳳翔府,便只能赴洛京趕考了。秦佩打開窗,遙望漫天星子,若有所失。掐指算來,也有七八年不曾回過洛京了。父親早逝,每每提起他時,世伯們均神色黯然,隱隱還帶著些悲憫。幼時少不更事,如今想來,父親積勞成疾、英年早逝,三十歲出頭便撒手人寰,也許義父世伯們是怕自己重蹈覆轍,少年早夭?離春闈還有不足一月,離洛京卻是三千里有余……秦佩正自胡思亂想,隔壁廂房卻突然傳出東西碎裂之聲,隨即便是悉悉索索的竊竊私語。秦佩蹙眉,輕手輕腳地踱到墻根,貼著窗欞。其中一人故意壓低了聲音,喑啞難辨,不過約莫是個男子,另一人自然便是廂房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