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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躺在草地上,血一直往外噴涌,弄了陸應如滿手。“Abe,救護車就快到了,保持呼吸,保持清醒?!蹦莻€時候,她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冷靜可信。“……方予揚?!毖翰粩嗟貜腁be口中涌出來,聲如游絲。“什么?”陸應如嘗試著為他止住血,“別說話。”“……我名字?!?/br>每次喊Abe,陸應如都會想起他最后說的這句話。只是喊了幾次,她就不再喊錯,因為很快她就取消了所有的秘書的英文名,記住并開始喊他們本來的名字。陸應如每天都會打一次電話給鐘關白的醫(yī)生,問鐘關白的情況,也問陸早秋的情況,因為陸早秋不接電話。應該說,他幾乎不講話。照顧鐘關白不需要講話。他照常去學院上課,去完成預定的音樂會演奏,只是把家搬到了病房里,除了工作以外的時間都在鐘關白身邊。這有時會給人一種錯覺,鐘關白只是在睡懶覺,陸早秋舍不得喊他,便在一邊干自己的事。某一天,陸早秋在報紙上讀到關于他父親和鐘關白的新聞。帶著的油墨味的字變了樣,把故事渲染成一個不同的劇本,劇情跌宕起伏,引人入勝。那天早上,陸早秋被娛記堵在音樂學院門口,各類問題蜂擁而來,最后是學校的保安和路過的學生攔住了記者。等陸早秋上課的時候,有學生告訴他,他才發(fā)現(xiàn)大衣前襟上掉了兩??圩印?/br>但是這似乎無關緊要,這些記者會被擋在學院和醫(yī)院的外面,中間這一段路途上發(fā)生的事陸早秋仿佛可以視而不見。新聞報道后,想來看鐘關白的朋友多了起來,且不知真假與用意,陸早秋又當了一次壞人,把鐘關白的絕大多數(shù)“朋友”都擋在了門外,只給賀玉樓去了一次電話,說溫先生心臟不好,先不要讓他知道了,賀先生也不必過來,免得溫先生多想,平添擔憂。唐小離再一次來的時候是一天晚上,帶著秦昭一起來的。他敲門進來的時候陸早秋正在看一些潦草的手稿。劇組基本已經確定要換配樂,因為即便現(xiàn)在鐘關白醒來也需要時間休養(yǎng),不能立即投入工作。秦昭把決定說得鄭重,甚至隱隱帶了一絲他不需要有的歉意。其實他已經等得夠久,從資金損失、檔期統(tǒng)籌安排變化上講都足夠道義,如今已經不能再等,再等下去劇組就要解散了。陸早秋放下那疊手稿,問:“換了誰?”唐小離講了兩個名字,說:“檔期都是有的,都還在和對方的工作室談,還沒定下來是哪一個?!?/br>陸早秋聽了人選,視線從唐小離的眼睛淡淡移動到秦昭的眼睛,只說了兩個字:“不行?!?/br>“我知道他們不如鐘關白,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鼻卣杨D了一下,“我不喜歡‘沒有辦法’這四個字,因為我不相信真的沒辦法,人一旦習慣說這四個字,這輩子就開始做不成事了。但是現(xiàn)在,”他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鐘關白,“就是為了把事做成,我得換掉他?!?/br>陸早秋站起來,在桌子的一角拿起一本白皮書,遞給秦昭。秦昭接了,才發(fā)現(xiàn)那是電影的劇本,打開一看,里面做滿了筆記。極細的墨藍色鋼筆字工整地分布在劇本的周圍,全是圍繞場景配樂展開的構想與設計。“陸首席,我知道鐘關白為了這次配樂付出了很多努力,但是他現(xiàn)在——”秦昭還沒說完,唐小離從他手里拿過劇本,打斷道:“鐘關白什么時候能把字寫成這樣?他要是老老實實寫字,是不難看,但他要是有了什么構思,那叫一個運筆如飛,寫出來的玩意兒也就他自己能看得懂。這鐵定不是他寫的,是不是,陸首席?”唐小離說完最后一個字,詢問的眼神落到陸早秋身上,忽然明白了過來。字跡很美,墨痕尚新,尤其是寫到一些術語時用的是意大利語,字母的寫法與古典時期的樂譜手稿如出一轍。鐘關白不這么寫字,這么寫字的只能是陸早秋。秦昭再看劇本,也明白了。“做成不夠?!标懺缜锬闷鸱讲潘诳吹哪钳B手稿,一頁一頁按順序平鋪在桌子上。偌大的書桌全被五線譜紙鋪滿了還沒有鋪完,陸早秋手上還剩了一疊。秦昭和唐小離站到桌子面前去看那些手稿,那才是鐘關白寫的,涂改多,字潦草,秦昭和唐小離也不是專業(yè)做音樂的,更是輕易不好辨認。這些都不是成稿,關于那部協(xié)奏曲與電影的配樂,鐘關白還沒有拿出過一份敲定的成稿來,連錄音都是片段。桌上的這些,是陸早秋從家里的琴房、書房、客廳、臥室甚至陽臺邊整理來的,所有的稿紙全收在一處,讀每一頁紙,每一行譜,每一個音符,細細推敲,再編寫好頁碼與修改版本,記錄存疑的地方,最終成了唐小離與秦昭眼前這滿滿一桌。“這是阿白想做的事,要做好。”陸早秋說完,拿出一張CD,請他們回去聽。陸早秋的小提琴錄音不算多,早年灌制過獨奏唱片,后來的錄音大多是音樂會的現(xiàn)場,近年來專門為了錄音而進行的演奏只有一種,那就是跟鐘關白合作錄下的。那CD是一張鐘關白配樂作品集,封面上沒有印陸早秋的名字,但是里面的每一首交響都是陸早秋帶領樂團配合鐘關白的指揮錄的。一般的電影不會分給配樂太高的預算成本,所以其實請不起這般陣容,也只有鐘關白做起音樂來才肯不計成本。唐小離在CD封底摸到奇怪的刻字,一看就是鐘關白自己刻的,“陸早秋”三個字被他刻成又溫又軟的樣子,并在“鐘關白”三個字旁邊。不用多作解釋,唐小離與秦昭就已經知道那代表著什么。三人在醫(yī)院病房坐到深夜,配樂人員就在這不算明亮的燈下、在那一頁頁手稿中、在陸早秋對音樂描述的低沉聲音里確定下來。陸早秋會在電影開機前給出拍攝時就需要用到的背景音樂,而在電影的演職人員表里、在日后的宣傳海報中,都只會留下鐘關白的名字,就像那張CD。Chapter73【-吉俁良】放在病房的書桌被轉了方向,現(xiàn)在正朝著鐘關白的病床。陸早秋坐在那張書桌前寫總譜,寫到深夜累的時候抬頭看一會兒鐘關白。他像考證從前那些大音樂家如何創(chuàng)作、如何演奏一般研究鐘關白的手稿,聽為數(shù)不多的協(xié)奏曲錄音片段,重復聽鐘關白從前的作品,回憶鐘關白創(chuàng)作的偏好與習慣。即便許多東西陸早秋早已了然于胸,但還是重新都過了一遍,恐有一絲疏漏。耗費心神,但自己渾然不覺,身心都在其中,感覺不到累。陸早秋本就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