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加索，向天亮道：“喬安平之死，無非是他殺或自殺，現(xiàn)在對他殺的排除太過草率，而即使排除了他殺，自殺也可以分兩種，一是真自殺，二是被自殺，而被自殺又可以分為兩類，或是內(nèi)因作用而自殺，或是外因作用而自殺……我的第一感覺是，喬安平應該是外因作用而自殺?！?/br>
    “你再說得具體一點。”周臺安微笑著說。

    “有五個疑點，也是五條線索?！毕蛱炝辽斐鑫甯种割^晃了晃，“喬安平之死，不管是他殺還是自殺，都與這五點有關，一，市長高堯，二，那個市長辦公會議，三，喬安平的職務和職責，四，海塘工程建設，五，鈔票……要么是其中一點兩點，要么與這五點全部相關?！?/br>
    周臺安眼前一亮，“你這么一說，我就有點豁然開朗的感覺了，說起來慚愧，在警界待了快二十年了，我至今還是門外漢啊?！?/br>
    “我不相信，沒吃過豬rou，總還見過豬跑吧?！毕蛱炝翂膲牡男ζ饋?。

    “真的，我是什么人，你還不了解嗎?！敝芘_安笑道。

    “你是什么人，老好人唄?！毕蛱炝恋?，“你這肚子里裝得滿滿的，除了墨水，就是想說的話和不想說的話，一輩子夾著尾巴，甘愿做個二把手或三把手，什么都明白，卻裝著什么也不明白，呵呵……當然了，在幫助我的問題上，你小小的露了一下你的尾巴，用川人的話說，你雄起了一回?！?/br>
    周臺安的秀才臉，露出不好好意的笑容，“好漢不提當年勇，你還是說說眼前的事吧?！?/br>
    “我剛才說的五點，就是偵查的切入點?！鳖D了頓，向天亮又補充了一句，“當然，是我進行調(diào)查的切入點，不一定是你們臭警察的調(diào)查切入點?！?/br>
    “這個……你要調(diào)查高市長?！敝芘_安有些猶豫。

    “不可以嗎。”

    “當然可以，你手握尚方寶劍，你是欽差大臣嘛。”

    “你害怕了?！?/br>
    “去，上次我為你通風報信都不怕，我怕什么，我有什么好怕的，再說了……”

    向天亮接道：“再說了，我被你小子盯上了，我能躲得過去嗎。”

    周臺安瞪了向天亮一眼，“對，我正想這么說來著。”

    “呵呵……功勞分你一半，這總行了吧?！?/br>
    “呸，誰要你的功勞了?！敝芘_安臉色慢慢的凝重起來，“老話說得好，發(fā)財看運氣，打狗看主人，你知道市里的三駕馬車都是什么背景嗎?！?/br>
    向天亮不以為然，“我不讀文件不看報，照樣也能說出一二三，劉如堅書記是空降干部，來自京城的狐貍，身份敏感，地位超然，和省委各位領導的關系都保持得不錯，高堯市長是常務副省長蘇志文的親信，說實在的，我還真的不怵他，而且我和他還有一些舊帳沒算呢，至于方應德副書記，本來，我把他當作我在市里的靠山，敢情這位是個政，我被冤枉的那些日子里，他可把我與他的關系撇得一干二凈的。”

    周臺安微笑著說，“關于方副書記，我有兩點供你參考，一，他現(xiàn)在是黃省長的人，二，在市里，他和我們的郭啟軍局長走得很近。”

    哦了一聲，向天亮臉有寒意，“萬變不離其宗，我還是一句話，神擋殺神，佛阻殺佛?！?/br>
    周臺安嚇了一跳，“哎，你小子回來，清河又不得安寧嘍?！?/br>
    “老周，我給你提一條建議。”

    “什么建議?！?/br>
    “從今天開始裝病?！?/br>
    “這個……可以嗎?！?/br>
    “只是建議哦。”

    “我接受了?！?/br>
    向天亮咧著嘴笑了，“現(xiàn)在，麻煩你告訴我，參加昨天市長辦公會議的人都是哪幾位?！?/br>
    “行，我?guī)湍銓懗鰜??！?/br>
    周臺安在紙上筆走龍蛇起來。

    參加昨天市長辦公會議的人有十二個：

    市長高堯；

    常務副市長張重陽；

    副市長馬國瑞；

    副市長邱雨庭；

    副市長凌紀風；

    市政府辦公室主任丁曉光；

    市計委主任陳雄；

    市經(jīng)委主任胡俊陽；

    市財政局副局長喬安平；

    市稅務局局長諸劍飛；

    市抗臺防汛指揮部常務副總指揮張濤；

    市海塘建設指揮部指揮長許海峰。

    向天亮看了一遍，拿起打火機，點著火燒掉了名單。

    “老周，這十二位中，有你說得上話的人嗎。”

    “你什么意。”

    “我是說，比較走得近的，能說點實話的?！毕蛱炝两忉尩?。

    周臺安點了點頭，“還別說，真有這么一位?！?/br>
    “哪一位。”

    “市海塘建設指揮部指揮長許海峰?！?/br>
    向天亮盯著周臺安，“你們是什么關系?！?/br>
    周臺安沉吟著說道：“許海峰算是我的忘年交吧，老頭今年快六十了，一輩子在與海塘打交道，我們是老鄰居，可以說他是看著我長大的，我們有一個共同的愛好，就是釣魚，只要是周末只要我們都得閑，我們都會出門釣魚。”

    “老鄰居。”

    周臺安笑了，指著隔壁說：“隔一條弄堂，是不是老鄰居。”

    “好，我要見他?！毕蛱炝琳f。

    “怎么見。”

    想了想，向天亮道：“天亮以后，你把他約過來。”

    “行。”周臺安看了看書桌上的臺燈，“快三點了，你不睡一會兒?！?/br>
    向天亮正要說話，窗外一道燈光忽地掠過。

    “老周，你家來了?！陛p輕說著，向天亮站了起來。

    周臺安臉色一變，“是警燈?！?/br>
    向天亮笑了，“狗日的肖劍南來了?！?/br>
    “你還有心情笑……快收拾啊。”畢竟是書生，周臺安竟有些慌亂。

    向天亮不慌不忙，一邊收拾一邊說，“老周，你別關燈，就說你坐在書房里睡著了，嗯?！?/br>
    “我知道，你快躲到隔壁的臥室里去，快，快?！敝芘_安推著向天亮。

    向天亮的“大掃除”又干又凈，連煙灰缸和西瓜皮都被他消滅了。

    來的果然是“狗日的”，清河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肖劍南。

    躲在隔壁的臥室里，門沒關實，向天亮聽得清清楚楚的。

    肖劍南：“周政，你就坐在書房里睡覺啊。”

    周臺安：“你信么，我坐在這里看文件來著，看著看著，不知不覺的就睡著了?！?/br>
    肖劍南：“哈哈，理解理解，嫂子不在家，沒人管了唄。”

    周臺安：“跟你這個妻管嚴比，我還差著遠那?！?/br>
    肖劍南：“周政，你又笑話我了?！?/br>
    周臺安：“哎，你不在家睡覺，大雨天的跑出來干什么。”

    肖劍南：“苦命人，巡邏唄。”

    周臺安：“巡邏，今晚好象不是你的班嘛?！?/br>
    肖劍南：“不是我的班，是我自己讓自己加班，看到你家還亮著燈，我過來看一看?！?/br>
    周臺安：“哦，出事了?！?/br>
    肖劍南：“唉，甭提了，倒八輩子血霉嘍。”

    周臺安：“不會吧，誰敢讓你肖局倒八輩子霉，那他一定會倒八百輩子的霉?！?/br>
    肖劍南：“真的，今晚我栽了?！?/br>
    周臺安：“栽了，怎么回事?！?/br>
    肖劍南：“周政，這事我可是連郭局都瞞著的啊。”

    周臺安：“我這張嘴你還不知道嗎，掛著鎖呢?！?/br>
    肖劍南：“今晚，我去市委大院了。”

    周臺安：“去市委大院，你去市委大院干什么?！?/br>
    肖劍南：“我想看看錄像監(jiān)控記錄。”

    周臺安：“關于喬安平的?！?/br>
    肖劍南：“對?！?/br>
    周臺安：“昨天事發(fā)后，你沒看過?！?/br>
    肖劍南：“沒有，我是案發(fā)后兩小時才接手的?！?/br>
    周臺安：“我倒是看過，但你知道的，我是外行，看也是白看?！?/br>
    肖劍南：“市委保衛(wèi)科也太不象話了，按照規(guī)定，既然立案了，錄像監(jiān)控記錄應該交給專案組嘛?！?/br>
    周臺安：“這種情況，應該是市委的決定吧?！?/br>
    肖劍南：“所以，我只好采取非常措施了?！?/br>
    周臺安：“非常措施，劍南，你不會是?！?/br>
    肖劍南：“不錯，我想悄悄進去，把錄像監(jiān)控記錄拿出來?！?/br>
    周臺安：“拿，偷吧。”

    肖劍南：“我也是沒辦法?！?/br>
    周臺安：“劍南，你膽子也太大了。”

    肖劍南：“誰讓他們識偷不識討呢?！?/br>
    周臺安：“你剛才說倒霉……沒拿到?！?/br>
    肖劍南：“拿到了?！?/br>
    周臺安：“噢，拿到了不就好辦了嘛。”

    肖劍南：“可是，拿是拿到了，但又被別人搶走了。”

    周臺安：“這……這又是怎么回事?！?/br>
    肖劍南：“他娘的，有人躲在暗處，來了回螳螂捕蟬黃雀在后?！?/br>
    周臺安：“得而復失?！?/br>
    肖劍南：“嗯?！?/br>
    周臺安：“誰干的?！?/br>
    肖劍南：“不知道，手法專業(yè)，速度奇快，我和張蒙根本就沒看到人影。”

    周臺安：“誰啊，這么厲害?！?/br>
    肖劍南：“我總覺得是他?！?/br>
    周臺安：“誰?！?/br>
    肖劍南：“向天亮?！?/br>
    周臺安：“向天亮?！?/br>
    肖劍南：“對?！?/br>
    周臺安：“這怎么可能，他在云州啊?！?/br>
    肖劍南：“我也不知道，反正感覺是他。”

    周臺安：“劍南，你怎么會想到他身上去了呢?！?/br>
    肖劍南：“因為，因為只有他或余中豪，才敢沖我肖劍南下手?！?/br>
    周臺安：“不會吧……要不，我打個電話問問?！?/br>
    肖劍南：“不必了，我自己查?！?/br>
    周臺安：“也好，就當我不知道了。”

    肖劍南：“周政你息著，我走了?！?/br>
    周臺安：“啊，我送送你?！?/br>
    ……

    終于走了，隔壁的向天亮，總算松了口氣。

    但是，他馬上又皺起了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