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48
看夏紫菱。關(guān)于夏紫菱和封毅的事兒,他知道后從沒怨過我,甚至提都不提。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極端的隱忍,即使肚子里已經(jīng)一清二楚,即使痛得活不下去,但表面上看著比誰都正常。他從小到大都是這樣,碰見什么難處,你還在為他著急,他自己已經(jīng)不聲不響地解決了,而且事后從不張揚。這也是我跟他同班一學期后,才注意到他的原因吧。開始我只以為他只是個長相出挑些,成績拔尖些,脾氣溫和些卻沒啥特色的阿貓阿狗。是啊,現(xiàn)在的孩子,不都被家長當寵物那樣養(yǎng)著嗎。后來才知道,他成績一直沒蓋過張曉風,是他每次考試都故意錯那么一兩題。長相不乍眼,是他從不去修飾。后來熟了我問他為什么,他說:“樹高于林風必摧之,我這叫逆進化法則。”是的,他從來沒有叱咤風云的大志向,他就想當個普通的人,賺點錢養(yǎng)家活口,過點和美的小日子。他也不是什么阿貓阿狗,有次他幫我復(fù)習,我看他樣子挺高興,從書包里拿了個小本子出來,那本子上已經(jīng)有幾頁‘正’字,他添了一道就很快收起來,我好奇地問:“你那是啥意思?。俊?/br>他笑得很開心,兩顆虎牙全漏了出來,他說:“我媽這周末回家吃飯了,她回一次,我就劃一次,怕忘了。”他從沒說他mama的不是,秦可可偶然替他不平,他還不大高興,雖然他照例不說什么。他有自己的主意,他一向如此。他很能替朋友著想,雖然他朋友不多,但只要你愿意跟他相處,或者他覺得你這個人還行,就會很照顧你。這照顧不是幫你什么,而是他能很快地發(fā)現(xiàn)你的喜好性情,然后調(diào)整自己去適應(yīng)你。你強點兒,他就平和點,你性子面,他就能替你出頭。讓你覺得跟他一塊兒特別舒服。他就像一杯水,不論裝在什么容器里,都自自然然,妥妥帖帖,我想這是跟他從小的生活經(jīng)歷有關(guān)吧。我以為他萬事不上心,全看得淡,直到那年封毅來找他。那天他整個人都變了樣兒,眼睛眉毛都在發(fā)光,就好像常年長在陰地的植物突然曬著太陽,連埋在泥里的根都恨不得全舒展出來。我不贊成同性戀,這會帶來很多社會問題,但我從沒反對過他跟他相處。一來是我敬重封毅這個人,二來,我看得出,他跟他已不純粹是談戀愛,而是那種相依為命的糾纏,少了一個,另一個肯定活不長。所以,我希望他們能一直在一起,誰知,封毅卻得了那個病。封毅的痛我感同身受,一個男人不得不為地快刀斬亂麻。我想,在我的有生之年,我都會敬重他,佩服他,他是條真正的漢子。而許延的痛,卻讓我透骨酸心,尤其在得知他一直清楚這事兒之后。像他這樣至情至性的人,怕是要耗干骨血才熬下去的吧,只是為了讓他哥走得安心。我想起封毅說的那句話:“他一點兒也不弱,他比我還強,他是棵竹子,只要勁兒緩一點,哪怕壓到地面去,一松手,他就能立刻彈起來?!?/br>是的,恐怕只有他才完全了解許延。我在他去世后很長時間,才看明白這點,也才理解他為什么不讓許延看著他患病,寧愿騙,也要騙來這一個緩沖期。而他的那個決定,也是直到那時,我才真正贊同。許延會好好活下去,不是破罐子破摔地熬日子,而是用心地活,至少在他mama和meimei都需要他照顧的時候,他確實是個很有擔當?shù)哪腥?,我也不用再為他擔心?/br>只是我常常想,像他們這樣幾十年鏤心刻骨的相遇相知相守,究竟是幸還是不幸?封毅和許延的想法當然不用問,可照我來說,我寧可這輩子也別讓我碰上。還是像現(xiàn)在這樣,可有可無地談幾場戀愛,到了點兒找個看得順眼的,她也能接受我的姑娘,一塊兒順順攤攤地成個家,生個孩子,到老到死,哪怕同床異夢呢。不過,像他們這樣的感情,我這種人恐怕既碰不上也養(yǎng)不起。我不可能把自己的一切都放心交到對方手里,也受不了那樣的痛。光是追秦可可的那幾年,已經(jīng)把我給累壞了。咳,所以,想也是白想。手里的煙快燒到煙屁股了,我把它捻到垃圾桶里。今天陽光不錯,再過個個把月,又該熱起來了。海濱城市,還是夏天比較舒服,只要不像去年那樣悶。那兩兄妹已經(jīng)一前一后從醫(yī)院里出來。我開了車門讓他們上去,坐好了回頭打個招呼:“紫菱,要回家了,高興嗎?”夏紫菱還是不說話,坐在那兒看著自己的手。“菱菱,丁大哥問你話呢,怎么那么沒禮貌???”許延笑著揉揉她的頭:“以后得改了,知道嗎?不然,哥可不給你買這么漂亮的衣服了?!?/br>他說著從購物袋里拿出條紅裙子,顏色很亮的那種紅。我一向不喜歡女孩子穿得太艷,不過紫菱那么漂亮的姑娘,皮膚又白,穿什么都壓得住。他把那裙子輕輕放到她手里,聲音也很輕:“菱菱喜歡嗎?哥挑了好幾天了,覺得菱菱穿著一定好看?!?/br>夏紫菱沒應(yīng)聲兒,姿勢也沒變,但我從后視鏡里看見,她的手握緊了那條裙子。我吸了口氣,踩下油門把車子開出去。中午時間,又開始塞車了,跑跑停停堵得不行??墒牵灰芤恢遍_下去,就總會有出路吧。第100章永無結(jié)局(一)許延輕輕握了握夏紫菱的手,看向窗外擁堵的車流。是的,不管有多少紅燈,多少阻滯,只要能一直開下去,就總會有出路吧……可是,不管這前路多么平坦寬暢,他的雙眼,卻只愿回望,回望來時那條陡峭的山路,山路上干結(jié)的黃土坷垃,那些金線般千絲萬縷、揚揚灑灑,在清風里飄拂的陽光……許延打開半幅車窗,白花花的陽光立刻撲進來,讓眼前的路面仿佛失了真。他瞇起眼睛,拿出根煙默默地點燃,任由辛辣的煙霧層層侵蝕喉管……“哥,你電話來信息了,”許延一驚,卻聽見夏紫菱的聲音比他還驚,抽氣問:“哥你咋啦?!怎么哭了?!”許延猛地睜開眼睛,見夏紫菱正一臉焦急拍著他,不由驚詫萬分,難不成剛出醫(yī)院——就好了?!他大喜過望、戰(zhàn)戰(zhàn)兢兢,試探著:“你叫我哥?菱菱,你醒了?!”夏紫菱呆了呆:“我醒了?是你醒了吧?你都瞌睡半天了?!彼坂鸵恍Γ瑝旱吐曇簦骸澳闱?,那老和尚看著你呢?!?/br>和尚?許延茫然四顧,越看越懵,這哪兒是堵車那條路……暗淡的禪房,半舊的黃幔,凝滯了一樣的青煙,從長了綠銹的銅制香爐中緩慢流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