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入睡，一陣泛著冷氣的清香以她為中心朝四周氤氳開來，徐徐輕搖，令聞者心曠神怡。

    燕歸眉頭緊鎖, 取出藥玉置于幼寧枕旁，輕步出房。

    太醫(yī)一直就守在附近，見他身影，忙迎上前道：“陛下, 娘娘如今……狀況如何？”

    燕歸臉色黑沉得可怕, 輕點頭, “所有癥狀正如你所言?！?/br>
    明太醫(yī)輕嘶一聲，轉向石喜，石喜同樣頷首，“杏兒姑娘之言，也幾乎分毫不差。”

    本還抱有一絲僥幸心理的明太醫(yī)內(nèi)心輕嘆，真是中了那毒……這下可真麻煩大了。

    明太醫(yī)并不知這毒為何名，因當初看的也是殘本，上面表述并不全。他那日為皇后診脈后回府精心研究一晚，由原有的一些注釋推斷出書中未言的部分。

    此毒只有女子可中，中毒者三月不顯，與常人無異。隨后便顯出滑脈，身體發(fā)膚開始變化，發(fā)烏唇紅，面色嬌艷若桃花，體生異香。

    若不考慮其他，這些其實是諸多女子求而不得的藥效。但與此同時，中毒者心緒極易起伏，或喜或悲或怒，若與男子親密則身體變化愈發(fā)顯然。中毒者不喜用食，會止不住飲水，每過一刻必飲三杯水，若不然則怒而生狂。

    中此毒者最明顯的三個癥狀便是：容色愈美，心緒愈躁，愈發(fā)嗜睡。

    但其實與心緒躁亂相比，令其多睡些反倒是好事，不過這僅是相較而言。因為若如此這般過了一年，中毒者便會以最盛的容顏在夢中悄然逝去。

    明太醫(yī)有點懷疑這毒的由來到底是否如殘本所言，是當初那位美妾所尋。他身在宮中多年，直覺讓他下意識斷定，這藥應是一種宮廷秘藥才對。

    看這種藥效，不正是后宮嬪妃互相傾軋時所青睞的奇藥嗎？

    當今陛下后宮只有皇后一人，且只鐘愛皇后……明太醫(yī)覺得腦子有點兒暈，如果真的只是后宮傾軋倒好些，可是看這陣仗和形勢，很明顯有盤大棋。

    罷了罷了，自古以來皇宮哪兒有真正風平浪靜的，他也早該想到才是。

    燕歸出聲，“可有藥暫時壓制？”

    “這……還得請陛下給臣等三日左右，先研制出個能暫時緩解藥性的方子。具體如何，此藥太過復雜，記載甚少，臣等、臣等恐怕一時難以解決?！?/br>
    “一月？”

    明太醫(yī)俯首不言，燕歸沉下聲，“兩月？”

    明太醫(yī)依舊不言。

    燕歸聲中帶了寒氣，“若三月之內(nèi)不能……”

    話未落，明太醫(yī)猛得跪下，“請陛下寬恕臣等！臣實在無法擔保時日，但臣一定竭盡全力醫(yī)治好皇后娘娘！”

    …………

    燕歸森冷的目光盯著他，讓明太醫(yī)如芒在背。時辰久到明太醫(yī)覺得恐怕下一刻自己項上人頭就要不保，上首忽然傳來極淡的聲音，“朕允了。”

    明太醫(yī)不可置信抬首，被燕歸親自扶起，他又道：“明太醫(yī)，朕與皇后的性命，就托付與你?！?/br>
    “……”明白后，明太醫(yī)顫著聲音應道，“臣，臣定不負陛下所托！”

    燕歸不再看他，大步邁回屋內(nèi)，那里有他正沉睡的心愛妻子。

    屋內(nèi)未熏香，但只要外人一邁入，那股如冷冷梅香的氣味便會幽幽飄入鼻中。襲人而來的清香，可一想到其后的由來，便令人毛骨悚然。

    燕歸坐在榻前，手輕輕握去，便被睡夢中的幼寧下意識握緊，她夢中軟軟嘟噥了聲，“……十三哥哥?！?/br>
    她整個人縮在軟被中，只露出腦袋和些許烏發(fā)，裹得如同極為缺乏安全感，囈語都像只可憐柔弱的貓兒。

    他沒有護好她。

    第一次在六歲那年，宮變時他不在身邊，讓她與家人受傷不得不離開京城；第二次在成親后，她中毒如此之久，他居然都未發(fā)現(xiàn)。

    明明身邊盯著她的人那么多，他根本不該放松絲毫警惕。

    系統(tǒng)默默感受著燕歸起伏的情緒，深表同情。

    它可以保住幼寧性命，但無法為她解去這個毒。也是燕歸天生如此，誰讓他是那樣的命格，被他所珍視的人，注定不能一直得到安寧。

    更何況，幼寧本就是早夭的命運……如果不是系統(tǒng)錯綁，如今早已不在人世。

    只能說，這是燕歸與幼寧命中該有的一劫。

    幼寧這一覺睡得太沉，以至于夢境都有了真實感。

    她夢見自己身處大浪之中，身邊只有一根浮木，她無意識趴伏其上，呆呆地隨其浮沉。

    忽然有浪頭撲來，將她打入水底，她喝下幾口苦澀的水，摻雜著泥沙，身體卻沒有一絲掙扎的氣力，只能睜眼仰望著一碧如洗的天空，緩緩下沉……

    很難受，窒息的感覺，五官被塞住的疼痛……沉到最后，幼寧晃眼只能瞧見自己烏黑的發(fā)絲在水中輕搖，似柔順的水草，將她慢慢裹住，靜靜沉在了水中。

    無法呼吸的感受太過真實，讓幼寧幾乎是低泣著從夢中醒來。她發(fā)覺渾身都被汗水浸濕，不僅里衣，連發(fā)絲都帶著水意，就好像真的剛從水里撈出來一般。

    僅一瞬間，燕歸就發(fā)現(xiàn)握著的手顫得愈發(fā)厲害，幼寧甚至一句話都說不出，只是用一種受驚的目光怔怔看他，身體不住發(fā)顫。

    沒想到剛醒來她情緒就如此，燕歸立刻將人抱起，不住輕撫，“不怕，不怕，夢見什么了？”

    “我夢見……自己淹死了。”幼寧輕輕道，聲音仿若從遠方傳來，她手緊了緊，“十三哥哥，我感覺那是真的……我、我真的……”

    真的……死過。

    接下來，無論燕歸如何勸導安撫，幼寧似乎都無法聽入耳。她陷入了暫時的執(zhí)念，太過相信那場夢，以至于就連杏兒端水給她喝，都能在看到茶水的一瞬極快地鉆入燕歸懷中，將頭埋下，不愿看周圍。

    杏兒雖從石喜口中得到了主子如今中毒，而且是極為稀有和難纏的毒，也萬萬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她忍住眼角濕意，在燕歸示意下退出門。

    幼寧就在燕歸懷里縮成很小一團，不愿動彈，無論誰弄出一點動靜，就會受驚埋下腦袋，許久不愿見人。

    第108章

    鑒于當今這位陛下說一不二的行事作風, 加之其對皇后的深情，明太醫(yī)完全相信他那句話的真實性。如果他們沒能救下皇后性命，陛下悲而殉情，恐怕自己這一干太醫(yī)真要成了千古罪人。

    為此明太醫(yī)不敢有絲毫懈怠, 以他為首，一眾太醫(yī)幾乎連著六七日都未歇息，從此藥可能的配方、藥量，及所制的程序, 依次推算。本有幾位太醫(yī)面容還算年輕, 經(jīng)此一事, 多多少少都生了華發(fā)。

    明太醫(yī)對此藥了解越深, 就越覺得此藥太過陰狠，但凡粗心一些的人，都很可能不會察覺到自己中了毒。

    最令明太醫(yī)感到慶幸的是, 容世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