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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個信誓旦旦地說一定幫他找到這個人,三胖在旁邊拍了少年瘦削的肩膀,一個字也沒說。表面上,是別人把話都說盡了,三胖他一切盡在不言中,實際上,在三胖的內(nèi)心世界里,某種巨大的憂慮開始浮現(xiàn)出來。打架,鬧事,甚至小偷小摸,這些都是混小子們的日常,盡管都不是好事,可捅不出大簍子,可魏謙只說了那么一句話,就不再提這件事了,轉(zhuǎn)身去和小賀他們客套地道謝。三胖了解他,知道他這是在憋著大事,他感覺到那種孤注一擲、無法無天的殺意,覺得魏謙這是要瘋的前奏。那一瞬間,三胖衷心地希望那個變態(tài)躲遠一點,永遠不要被魏謙找到。魏謙確實要瘋,第二天就拆了石膏,轉(zhuǎn)到了妖魔鬼怪的夜場,這樣,他就能在白天繼續(xù)接送倆孩子。那時候搖頭丸之類的新型毒品還沒能流行起來,相關(guān)的監(jiān)管也不嚴,夜總會里什么都有,有早期的性工作者,也有病病歪歪的癮君子,有年輕人瘋狂的舞池,還有搖滾青年深夜狂歡的劇場。通宵達旦,酒氣熏天。兩碗黃湯上了頭,幾乎每天都有鬧事的。魏謙對付得就是這一幫人。他的胳膊剛長好,就開始了新一段密集的干架生活,他幾乎每天都要帶人打一架,每天凌晨都是一身酒氣一身傷的回來,短短的兩個月,魏謙就以瘋狗一般的姿態(tài),橫空出世,成了一個頗有名望的打手。樂哥不虧待有本事的兄弟,那段時間讓他收入頗豐,而那個變態(tài)的消息,也一直有小兄弟在給他打聽。可不知道是不是三胖少年的祈禱感動了上蒼,竟然真的一直沒找到。魏謙的身體在一次又一次激烈的沖突中變得結(jié)實起來,也開始有人叫他小魏哥,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染上了真正的打手的危險的氣場,和當年那個中午偷偷溜出學校跑到臺球廳蹭飯的少年判若兩人。暴力,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行為,在這種行為中,它能不斷地自我獎勵,自我加強,最后改變一個人的人格。沒有接觸過的人,永遠也不會明白為什么會有人沉迷于暴力。它就像一劑毒品,能在一瞬間點燃身體里的腎上腺素,能用一種劍走偏鋒的方式建立起扭曲的自尊和自信、安全感、歸屬感、乃至于在小兄弟們畏懼的目光下,魏謙能在其中找到某種程度上的自我“價值”。它能帶給人一種類似于“成功”的體驗,而就如同“成功”會在潛移默化中把一個人變成“成功者”思維,“暴力”也會在潛移默化中把人變成“暴力者”思維。沉迷于其中的人,會不由自主地開始自我膨脹,規(guī)避正常人對“后果”的顧慮,規(guī)避其他的解決問題的思維方式。畏懼與負罪感會在自我否認的情況下率先瓦解,而后自我控制力開始崩塌,直到最后,這個人所有的良心、道德感與溫情,都會一同在內(nèi)心泯滅,終于落到一個“不可救藥”的地步。有人說所謂“亡命徒”大多是為了錢連命都不要的人,其實并不準確,他們不要命換來的東西,遠比單純的“金錢”的價值復(fù)雜得多。而魏謙,就步履清晰地走在這條康莊大道上。他無知無覺,冷眼旁觀的三胖卻簡直心驚膽戰(zhàn)。三胖終于忍不住,第二次私下里和魏謙說:“你別干這個了,還是去看網(wǎng)吧,那多輕松,白天還能休息一會,咱弟弟meimei上下學我替你接送好不好?”當時已經(jīng)是深秋了,魏謙仗著年少火力壯,傻小子睡涼炕,絲毫不講究地把腦袋伸進水龍頭下面,用涼水沖洗,聽見這話的時候,正好抬起頭來。他拎起一條毛巾把自己劈頭蓋臉地亂擦一通,然后用力左右甩了甩腦袋,回答說:“不用,你別多事?!?/br>三胖只好再次閉了嘴。三哥看著魏謙長大,了解這小子,說一遍可以,他知道是好意,也知道領(lǐng)情,說多了他那驢脾氣上來,真能六親不認地急。三胖只好岔開話題:“哎,你說那麻子怎么回事?神出鬼沒的。這街坊鄰里地住著,我還一天往醫(yī)院跑一趟去看他媽,可愣是半個月沒見過他了,怎么回事?”麻子他媽在重癥監(jiān)控室住了好長時間,高昂的住院費弄得這哥仨差點砸鍋賣鐵,最后麻子把他們家房子給抵押出去了,借了一筆錢,好歹讓他媽撿了一條命,可是她燒得不像人樣了,一條胳膊和一條腿徹底截肢,再也站不起來了,估計以后也要這么不人不鬼地過一輩子。以后他們再也沒地方吃她做的豆?jié){油條了。魏謙一愣,他白天沒事的時候也會去醫(yī)院,看看賬上還有沒有錢,盡自己能力補上些,但他也有半個多月沒見過麻子了——他還和麻子在同一家夜總會工作呢。三胖皺起眉:“你說那孫子二百五兮兮的,不會出什么事吧?”被他一提,魏謙上了心,有一天晚上他正好值后半夜的班,魏謙特意磨蹭了一會,在監(jiān)控室里等著,等到了三點多,魏謙已經(jīng)快睡著了,他看見麻子打掃完第一批退了的包廂走出來,監(jiān)控很不清晰,魏謙看到距離麻子不遠處還有另一個人,長什么樣看不清楚,但是一直和麻子保持同樣的距離。好像竭力不讓別人發(fā)現(xiàn),他和麻子是一起的。魏謙一激靈,他從監(jiān)控室出去,留了個心眼,避開了攝像頭,小心地跟上了麻子。他不敢跟太近,和麻子一起的那個人太警覺,幾次三番地往后看。麻子和那人走進了一個避風的小胡同,天還沒亮,魏謙站得又太遠,只勉強能看見麻子掏出一疊錢給那個人,那人接過去以后點了點,然后抽出幾張遞給麻子,又給了他一小包東西。兩人匆匆分手,魏謙被深秋清晨的風吹得頭疼。確定那人走了以后,魏謙又小心翼翼地跟了麻子一段路,直到他覺得安全了,才走出來,叫了一聲:“麻子!”他準備對方才的事好好審問麻子一番,誰知麻子回頭一看,活像只驚弓之鳥一樣,撒腿就跑。魏謙立刻追上去。麻子跑得像兔子一樣快,在小胡同里東拐西拐,沒多長時間,魏謙就失去了他的蹤跡。魏謙用力踢飛了一塊石子,低罵了一聲:“cao!”然后回家,在麻子家門口蹲點等著。等得天都快亮了,自己家的燈都已經(jīng)開了,小遠和小寶起床準備上學了,他也沒能堵住麻子。第十四章麻子好像知道魏謙會蹲在他家門口堵他,干脆,家不回了。他甚至連醫(yī)院也不去了,只有賬上快沒錢的時候才神龍見首不見尾地悄悄去交個錢,自從在夜總會里被魏謙看見一次,他就鐵了心地開始躲著魏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