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莊天麟始終低頭立于原地，無聲無響。

“如今家里已不成樣子，好些人瘋了，見人就咬，你二弟也神志混亂，仍被綁在床上。茉娘一念之差引來的禍患，這些后果我都認(rèn)了。但它是為你而來的吧？”

“不管你還記不記得莊家對你的養(yǎng)育情分，算是我求你了，你快走吧。隨便你跟著它走也好，逃去哪里也好，只要你不在，它肯定也會離開。你，走吧，以后便不再是我莊家人了?！?/br>
語盡，老太太似是終于忍不住猛烈地咳起來，拿帕子壓著嘴卻咳出一口血來。卻見她若無其事地擦完嘴，將帕子扔于茶幾上，撐著拐杖顫巍巍地站起來，欲往外面走。

莊天麟正準(zhǔn)備上前攙扶，被她一個擺手阻止。最后，留給莊天麟的就是一個步履蹣跚卻堅定的背影。

“莊天麟！你怎么了！”

被迫聽了后半段故事，毛順躲在屏風(fēng)后，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結(jié)果剛看著莊老太太走出門去，再轉(zhuǎn)向另一邊，就發(fā)現(xiàn)莊天麟冷汗直冒，癱軟倒地。

莊天麟一副剛從水里撈出來的樣子，不斷有汗自額角往下滴，然而頭頂卻在冒煙。毛順邊詢問邊cao控著因靈機阻滯而僵硬的手腳，一點點挪近。

“我……我沒事，我只是……”莊天麟示意毛順不用擔(dān)心。

“你不是怪物！”

不知怎么脫口而出就是這句，毛順懊惱地在心里甩了自己一個嘴巴子。

誰知莊天麟愣了一下，而后竟然笑了。

于是輪到毛順呆了，因為他發(fā)現(xiàn)這是他認(rèn)識莊天麟以來看到的第一個“正常人”的笑。在當(dāng)前環(huán)境下，一個不合時宜的全然放松的笑。

“我的確不是?！闭f完這句，莊天麟就盤腿調(diào)息起來。很快，不再流汗和冒煙。

待莊天麟恢復(fù)過來，毛順身體卻依然僵直，不禁苦惱地抱怨：“這狀況要持續(xù)多久啊，三師伯說過什么時候回來嗎？”

得到否定的回答，毛順xiele氣，只好自我安慰地想：至少傷口不痛了。

——外面不對勁，太|安靜了。

“確實，太|安靜了，我去看一下?！?/br>
……

毛順覺得一串省略號能代表他現(xiàn)在的心情?？粗f天麟渾不在意地信步而出，他不由狐疑地看了看自己身上可有葉子胡亂冒出。葉大仙直接在他腦子里響起的話，莊天麟怎么聽到的？又不是離體化形說話了。

“喂，葉大仙，他剛剛是接了你的話吧？沒錯吧？”

——好像，是的。

“什么情況？”

——等等，讓我想想……??！他剛剛肯定發(fā)生了什么！

“……”

原有的風(fēng)聲，蟲鳴聲，全都消失了。

毛順挪到門外的時候，自然也發(fā)覺了周遭環(huán)境有異?？墒?，看到四下探看的莊天麟，他覺得這人更不對勁。不過，他如今就是個“廢人”，什么也干不了，自然腦子就活躍了起來，正好想想事，于是邊想邊順著廊下走。

這里大概是老太太的院子。聽莊天麟說，整座院子被三師伯設(shè)下了兩層結(jié)界，呆在這里面，安全還是有保障的。

每間房都有亮光，卻不是會吸引魔氣的燭火之光，而是三師伯拿出來的靈石燈，一塊靈石就可以用很久。

對此，毛順相當(dāng)rou疼：照明而已，就一下用了這么多塊靈石，他身上可是連一塊都沒有。大概師父比較窮？

同樣亮著燈的隔壁，透過破裂的窗縫望進(jìn)去，足有十來個人，卻鴉雀無聲。

沒什么看頭，于是繼續(xù)挪到下一間，這次卻吃了一驚。里面有好幾個人體水晶球，不過都是未完成體。

——都是月華琉璃，看樣子是培育過程中被打斷，用靈力封住了。隔絕了那顆月亮，暫時還不會繼續(xù)發(fā)作。但是，他們也恢復(fù)不了了。做這種無用功干嘛，你這師伯是個傻子吧？

聽葉大仙的吐槽，毛順心里并不好受。這些人也和來福一樣，明明還活著，卻提前被宣告了死亡。一旦換位思考，毛順就感到絕望得透不過氣，盡管葉大仙說他們早就沒了自我意識。

“等等，說起來，莊天麟身上也出現(xiàn)過這情況，還有五色堇花樣，他怎么沒事呢？”

——你自己也聽到了，他就是個怪胎。

不對，毛順直覺莊天麟的情況沒那么簡單，而且之前的一笑也像換了個人。

還未想出個頭緒來，當(dāng)事人就來到了他面前。

“院子外面的魔氣散了。”莊天麟查看了一番就得出這一個結(jié)論。

然而毛順并沒有理會這個結(jié)論，他此刻抓心撓肺地想證實自己的猜測，于是直接問了出來：“你，現(xiàn)在還是莊天麟嗎？還記得我？記得這個家？你身上那個花紋讓我看看?！?/br>
邊說著邊拉過莊天麟，翻看他的脖子。果然，那個黑色的五色堇花樣還在。不過他好像眼花了，怎么覺得花動了一下。

看到再次出現(xiàn)的笑容時，毛順不由放下手后退了一步，腿彎碰到欄桿邊，就順勢坐了下來。

卻見莊天麟撫上脖子，帶著笑，低了頭看著他說：“你以前不是給我講過修仙的故事嗎？那時，我正在看一本游志……”

聽得莊天麟緩緩道來曾經(jīng)過往，毛順才想起來這是莊大少爺不“發(fā)病”時候的樣子，也就是他定義的一號。

“那二號三號沒了？”

毛順的喃喃自語沒有逃過莊天麟的耳朵，他走近一步回道：“我也不知。不過，我的確不是怪物，我是……”

后半句被一陣喧鬧聲打斷。

接二連三有房間打開門，屋里能動的人都探身出來看出了什么事。

很久沒聽過的市井喧囂聲從院外傳來，感覺上似乎有一群人說說笑笑地走來?？墒敲樅颓f天麟都確定，院外根本什么都沒有。但院子里的人卻沸騰了起來。

“是不是高人把那東西殺死了？”

“他們回來了吧！太好了！”

“快開門！我聽見我家那口子的聲音了！”

“……”

擠擠攘攘不斷有人從屋里跑出來，這時候毛順才看到原來屋里一共躲了足有二三十人。其中有下人打扮的，還有主子打扮的，那幾個主子看似是莊老爺?shù)逆液秃⒆印?/br>
“不行，不能開！外面是圈套！根本沒有人！”眼看著有幾個人跑下了臺階，沖向院門口，毛順苦于身體無法活動自如，只好著急地大喊。而莊天麟一言不發(fā)，直接上手將幾個人全都拎了回來。

目睹這一幕的眾人一時驚了一驚，暫時安靜下來。卻沒想到只一瞬，又鬧了起來，這回所有人都奔向門口。莊天麟阻攔不及，只好用靈力在院門前豎起一道防御墻勉強撐著——他剛進(jìn)階修徒不久，靈力儲備原本就不太穩(wěn)定。

“你們老太太呢？”見情況不對，毛順連忙問向旁邊一個還算冷靜的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