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而憤憤，“本來就起晚了，官服還在順樂坊，等我回去穿戴好了再去衙門，都已經(jīng)晌午了！我滴水未進粒米未沾！都怪司大幽那個討人厭的家伙！”哼哧哼哧喘氣，“今日在宮中沒看到他，平時他都會來的，他故意躲著我！”

顧重明將小虎抱起放在膝頭，使勁兒揉腦袋，又牽起它兩只毛茸茸的爪子，大眼瞪小眼。

“他不光不要我，連你也不要了……”

“我顧重明不是好欺負的，我就坐在這里等他，不信他不出現(xiàn)?！?/br>
“等我見到他，我要問他，為何對我始亂終棄！”

司幽坐在樹上靜靜地瞧，顧重明一會兒張牙舞爪一會兒唉聲嘆氣一會兒揉捏小虎一會兒自言自語，活像個瘋子。

其實他也很難受?？扇绻F(xiàn)在下去，他該如何回答那個始亂終棄的問題？

他能確定跟顧重明一輩子在一起嗎？

司幽心中長嘆，使勁兒敲了敲混亂的額頭。

今夜只好委屈他了。

墨藍的天幕降下，云形隨意交替變換，將彎月遮掩。

顧重明最初是挺直腰背坐在馬扎上，漸漸地他開始弓腰，最后實在受不住累，便將馬扎搬到墻根下靠坐著。

其間有一回困極了，他閉著眼睛張著嘴睡了過去，抱著小虎的雙手漸漸垂下，接著身子一歪，整個人從馬扎上滾下去，摔了個大馬趴。

但他揉著胳膊腿呲牙咧嘴爬起來的時候卻沒有抱怨半句，而是首先安撫了同樣摔了個跟頭的小虎，還不忘關(guān)注周圍是否有司幽回來過的痕跡。

空中樹影里，司幽心里越發(fā)難受。

說他是傻書生，他還真傻。明明有千百種選擇，他為何就偏偏要選這最折磨的一種？

而自己，到底在猶豫什么？

整整一天兩夜，司幽沒想明白，可朝霞初現(xiàn)日光熹微之時，樹下的顧重明卻清醒而淡定了。

他的臉帶著徹夜未眠的疲倦，眼神飽含被狠狠傷透后終于死心的絕望。

他將小虎放在地上，收好馬扎抱在懷里，起身自言自語道：“我等了他一天一夜，他沒有來，我以后不會再找他了?！?/br>
司幽心中猛地一收，渾身被涼意襲卷。

“我比他強，我至少不是縮頭烏龜?！鳖欀孛鲝男渲腥〕觥吧嫡凵取?，彎腰交給小虎叼著，十分不舍地摸摸它的腦頂，道：“虎將軍，如果他一直不回來，你就來找我，我照顧你。信物在此，一言為定?！?/br>
說完，顧重明轉(zhuǎn)過身，將馬扎抱在胸前，凄涼地走了。

小虎叼著折扇，蹲在院門口連連發(fā)出悲戚的“嗷嗚”。

顧重明單薄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盡頭熙攘的人群里，司幽看不見了，唯有一顆心仿佛被放在了油鍋上，翻來覆去地煎。

皇城。

蕭玉衡站在勤思殿外，見貼身服侍承宣帝的太監(jiān)侍從皆在，不禁疑惑。

“陛下在里面么？”

首領(lǐng)太監(jiān)躬身，“回君上的話，圣上正在殿中議事，不讓奴才們近前伺候?！?/br>
“哦？”蕭玉衡更疑，“陛下在與哪位大人議事？”

“這……”首領(lǐng)太監(jiān)艱難尬笑，將身子躬得更低，“是周相家的小公子。”

蕭玉衡一愣，沉思片刻后，徑直向前。

首領(lǐng)太監(jiān)上前一步，“君上恕罪，圣上有命……”

“陛下不讓你等伺候，但可曾專門吩咐，本君亦不得入內(nèi)？”

“這倒沒有，只是……”

“那便是了?！?/br>
蕭玉衡一拂寬大的袍袖，他素來喜怒不形于色，在宮中時日又短，一貫恭謹溫和的外表下不知藏著怎樣的脾性，首領(lǐng)太監(jiān)不敢再攔，只得退后一步。

蕭玉衡吩咐自己的儀仗暫候，獨自步入殿門，厚重的錦衣拖行于光滑的石板路上。

他放輕腳步靠近正堂，最后站在側(cè)窗下，靜聽其中動靜。

殿內(nèi)唯有承宣帝與周文章，承宣帝靠坐于案后寬椅中，周文章侍立于側(cè)，君臣之間似乎挺熟。

承宣帝道：“你的婚事辦得如何了？”

“謝陛下關(guān)懷?！敝芪恼碌?，“婚期定在下月初七，兩府管事正在安排，草民并未cao什么心?！?/br>
“七夕佳節(jié)？應(yīng)景?！背行勖蛄丝诓?，“待你婚后，朕安排你入朝廷，到時你爹就會對你刮目相看。”

“多謝陛下?！?/br>
承宣帝執(zhí)起茶盞，“夏祭上那些人處理干凈了？”

蕭玉衡心中咯噔一下。

周文章袖手垂目，“陛下放心，都已妥當了，草民的爹近日正督促刑部查，什么都沒查到?！?/br>
“那便好?！背行鄯畔虏璞K，“對了，聽說司幽與那個顧重明好上了？”

周文章道：“八九不離十?！?/br>
承宣帝靠進椅中嘆了口氣，“朕有時也不知這么做究竟對不對?！?/br>
“司幽身在京城，又沉溺于兒女私情，陛下會很放心。”

“這倒是。”

承宣帝抽出案上的一份折子，“說起顧重明，朕原本以為他只是有些小聰明，會鬧鬧笑話而已，可如今看來，此人頗不簡單。此折諫停裁太常寺，議內(nèi)廷外廷之辨、道革新緩急之別、論典儀章事之重，還委婉提及朝中眾臣牽連，格局眼光非同一般，言語措辭又恰到好處，難怪說他是狀元之才。他要真跟司幽好上了，一文一武豈不是……但是如果朕能……”

突然，緊閉的門扇轟然推開，一身玄色宮裝的蕭玉衡逆光站著，殿外遠方戰(zhàn)戰(zhàn)兢兢跪了一地仆從。

第14章被你氣到動胎氣

承宣帝立刻站了起來，周文章快步來到案下，跪倒叩首。

蕭玉衡從逆光陰影里走進來，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周文章，“陛下，臣有話說，請屏退旁人?！?/br>
承宣帝吸了口氣，“……好?！?/br>
周文章退出后，門扇緊閉，承宣帝迎上蕭玉衡，急急道：“愛卿，你聽朕解……”

蕭玉衡堅決退了一步，“當日刺客突襲，陛下面不改色，臣還為您高興……”失望苦笑，“夏祭重典，陛下竟也任意妄為？！那些刺客是為打探眾臣虛實，還是為引出陛下心中所想的不軌之人？又或者僅僅是為了對付司幽？混亂中，司幽無論受傷或殞命，都是很不錯的結(jié)果，對嗎？”

“愛卿，此事與你所想不盡相同，你先別急，當心身子……”

承宣帝再次靠近，蕭玉衡仍是躲避。

他懷著雙胎，腹部隆起迅速，宮裝寬袍大帶，勉強能將腹形遮掩一二，可一但頻繁行動起來，姿態(tài)的不便就十分明顯了。

“給竇將軍與周文章賜婚是為相府與侯府互相牽制，顧重明也是陛下安排的吧？被刺客擄走，是為了讓司幽去救，然后增進感情，監(jiān)視司幽？陛下，您是一國之君，行事卻如此荒誕……”

“沒有！朕沒有！朕怎么可能……”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