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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說,養(yǎng)的閑人千千百,賢人卻僅你李容若一人。他曾說,既嫁了本王,本王便護你一世周全。他曾說,櫻花為證,從今日起,我定保你一世周全、半生榮華。他曾說,半生踏遍山河……那日,他無故被蕭商召見……那些被他李容若一一偷偷焚毀的宮中密信……是啊,他可是他“娘子”呢,他怎可不知道原因?李容若瞧著他,臉上淡漠又猶疑,只是心頭處激烈迸發(fā)的瘋狂之感,深深又狠狠地擠壓這著他——欣喜,無奈,最后只剩下哀然。蕭煜,何必呢?你本不該亦不必如此做。他李容若,不過是世間蜉蝣罷了,又何需你如此傾心對待。不過是遭蕭商懷疑罷了,不必替他做得如此稱足卻傷了自己。待到云開霧散短兵相接,你要讓他如何自處?世人皆道世上之雨唯江南好,他便守著他的云雨江南便好了。只是,他的宿命偏偏要讓他踏足北方飛雪。深深淺淺的腳印,被下一陣風雪吹散,恰如他的生平,似雪,披風,消失須臾。他李容若,便是那寄生的疽,生于何長于何,完全聽憑身外,何時能做得一點主?因而,蕭煜,何必呢!他看他眼神漸漸黯淡下來,想是內(nèi)里出血過甚又壓著內(nèi)臟了。他難過,他無奈,他憤恨。真真不該如此,他們注定南轅北轍不相為謀,是鷸蚌相爭還是螳螂捕蟬,于他們而言毫無區(qū)別,唯獨不能同享天下。他一轉(zhuǎn)身,將蕭煜愈漸凄迷的眼神拋灑在身后,疾步跨出門去。夜又沉,只是天邊雞鳴已隱隱可聞。人說,黎明前的那段光華最為暗黑,想來竟是不錯的。只是他,終究是沒有光明的人,如蕭煜一般,在黑暗中盡情狂舞。羅大夫提著藥箱子匆匆而來,瞧見歪道在床邊渾身覆霜般凄涼的蕭煜,他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安王爺,竟亦是個人么?他在安王府七年了,一直便是府中病恙大小通殺的大夫,從來不曾見過蕭煜如此模樣,倒像是……一個極度無助的孩兒,徒勞地舉著雙手,卻無人來接。王爺,寂寞么?羅大夫重重他嘆了口氣,開始行醫(yī)。小鏡子扯著一個大夫趕回來時,便見蕭煜已昏迷躺在床上。他凝重的眸中終于稍稍清淺起來,道:“羅大夫,王爺如何了?”羅大夫向他瞪著眼,似乎是氣著的,道:“你這小子哪去了?”小鏡子一臉欲哭無淚,道:“王爺讓小鏡子去請外面的大夫,小鏡子方出去的。王爺,究竟如何了?”羅大夫雖氣不打一處來,然臉上神情還能勉強保持平和。轉(zhuǎn)眼一看到身旁那位民間大夫時,又頓時七情六欲全涌上面,嚷嚷道:“哼,不就是嫌棄我老了醫(yī)術又不精么?都滾,我能治好。”“羅大夫,我們豈``````”羅大夫一臉怒容打斷小鏡子的話,此番不說話了,直接上手將那請來的大夫推搡出去了。“羅大夫,你``````”“看你們嫌棄老夫老了,老夫就讓你們瞧瞧什么是姜還是老的辣。王爺需要休養(yǎng),你們先回吧?!?/br>打發(fā)走了小鏡子他們,羅大夫便心頭計較起來。到底是王府中人,又想來熟悉蕭煜心性,自是猜想蕭煜自有他道理,干脆來一個老固執(zhí)將那大夫瞞騙過去罷。第二日,宮中出了人來,直往那大夫家而去。如此消息靈通,想是府外有人監(jiān)視著了。至于府內(nèi)如何,王府中人當然亦會多留個心眼,只是遠不如府外被監(jiān)視可能性大。府中下人,皆是偷偷運進城的林將軍麾下士兵。因而,王府中竟無一個奴婢,連隨著李容若的水鳳亦被打發(fā)走了。既然能打發(fā)水鳳,蕭煜對水鳳的身份自是有點想法的。天邊泛起了魚肚白,不多久,天便會出現(xiàn)云霞了罷。奈何,李容若卻埋首破那盤蕭煜隨意落了一子的棋局。下棋,本便是修身養(yǎng)性之事。然若是心有漣漪,又如何能參透那層膜在局上的清禪?他們,本來便是互相利用。從前如此,往后亦如此。所有雪月風花,所有戲曲唱詞,從來便與他們無關。流連新月坊尚且懶回顧,而況柴米油鹽曲折坎坷的平淡生活呢?平淡生活里,可以有愛,可以有情,可以有義,奈何他們皆不得甚或皆背離。既然如此……李容若下了一子,嘴角冷然。他生或死,便讓他生或死。世間安得雙全法?既無,便作罷吧。歧路一陣春雷響過,驚起了塘中枯荷新冒的芽兒。柳絮風過,枯葉下的金紅魚兒悠悠來來往往,好不熱鬧。不覺間,立夏已至了。蕭煜臥床已有五日了。五日來,他滿臉清心寡欲,閉口不言不語,連宮之善亦頗覺此不對勁。“小鏡子,王爺究竟是被誰所傷?”宮之善折了一枝春杏,看似漫不經(jīng)心,語聲中又隱隱怒發(fā)。“這……宮公子還是問王爺吧?!?/br>“你瞧王爺這木魚模樣,如何能問得出來?還有,王爺‘王妃’又是怎么個內(nèi)情?我還未見過王妃呢,王妃在哪?”“這……宮公子還是都問王爺吧?!?/br>“你……”他雙手狠狠打在欄桿上,又緊緊抓了抓欄桿,轉(zhuǎn)身便氣悶起小鏡子來,嚷道:“你究竟是如何伺候王爺?shù)??怎的連關心王爺都不愿意不需要么?”小鏡子連忙擺手加搖頭,一臉尷尬又憤懣,約摸是想到李容若了。白了宮之善一眼,道:“并非小鏡子不關心王爺,只是王爺之事我做下人的何處敢多言多看多管?”聞言,宮之善憂怨地看了小鏡子幾眼,便拂袖打開房門,走了進去。藥香彌漫的房里,東風只吹起簾帳,其余一切皆靜立不動。竟到了如此蒼冷的地步么?宮之善輕聲走到床邊,只見蕭煜閉目假寐,耳聞聲響又緩緩張開略帶迷蒙的眼來。宮之善看著他看了他一眼后望向窗外,一臉不解又不忍,道:“王爺,何至于此?”“你不懂?!?/br>“所為何事?”“一人爾。”“王妃?”“本王從來不曾有王妃,唯有一匹征服不得的野馬?!彼聪蛩袂閯尤?,笑了笑,“有一處地方,你可否幫我去看看,看看……罷了?!?/br>還有何可看的?人都已不在了,他自己便躺在蕪園里——到底是荒蕪的。宮之善走了,他便又一個人沉浸在冷清里。誰,能把這夏日里下了雪覆了冰的蕪園捂暖?夜里,天氣晴好。他睜眼看窗外月光下鋪霜的樹影,一直看,直到窗外忽而現(xiàn)出一個人影來。那人披著一層涼薄翻窗而入,隨后遠遠站在床邊。蕭煜笑了,清爽地、淺淡地,不著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