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他坐在座位上。從這個角度仰視過去，恰巧能清晰地看見對方微微上挑的眼角。

從前許多次和陸又寧面對面路過，他卻沒有哪一次是仔細(xì)觀察過對方的五官。反倒如今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對方眼睛的輪廓隱約也透出一點(diǎn)桃花眼的影子來。

宛如一場大夢初醒般，他直愣愣地垂下自己的目光。無端端想起許久以前，他曾經(jīng)不止一次地暗中抱怨過，自己沒能遺傳到親媽那雙眼睛，反倒是陸昀完好無缺地繼承了下來。

現(xiàn)在想來，卻是歪打誤撞摸到了埋藏表象下在最深處的真相。陸家的孩子多多少少都遺傳到了親生母親的眼睛，唯獨(dú)他沒有。

事實上，追根究底他不是沒有遺傳到，而是他不是陸昀的母親所生，他和陸昀沒有直系上的血緣關(guān)系。

他的哥哥不是他的，他的爺爺奶奶也不是他的，他睡的房間不是他的，他得到的縱容和嬌慣也不是他的。整個陸家沒有什么人或是事物是屬于他的。

“不吃飯也行，”陸西嘉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那就去你寢室里談吧?！?/br>
真相已然是呼之欲出，然而他卻仍舊抓住面前的形勢不愿意松手。他整個人像是被從中分割成兩部分，理智地認(rèn)為再追究下去事實也無法改變的半個他是假惺惺的他。

明知真相不可扭轉(zhuǎn)仍舊還抱有不見鑒定書不死心的那半個他，才是他內(nèi)心深處最真實的自我。

陸西嘉自然不是真的想要和陸又寧同桌吃飯，亦或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商談。約莫一個小時以后，他從陸又寧寢室衛(wèi)生間里拿取出對方的牙刷，裝在買來的信封里悄無聲息地帶走了。

將裝有牙刷的信封放回自己寢室里，陸西嘉神色如常地回到教室里去上課。中午與班上關(guān)系不錯的同學(xué)去食堂里吃飯，吃完午飯以后回寢室里睡午覺，鬧鐘響起時起床去上最后一節(jié)課。

上完課以后打車回家。一切都與往日里每個周一的行程和路徑相差無幾。假如除去回去的路上，他中途下車在路邊煙酒店里買過一包香煙的話。

陸西嘉過去不會抽煙，現(xiàn)在也依舊不會抽煙。那包煙是給陸昀買的。

第73章

陸西嘉到家的時候，離晚飯時間大約還有一兩個小時，陸昀也沒有回來。他回到自己的臥室里，將煙盒和打火機(jī)從口袋里掏出來，并排擺在窗臺上，坐在窗邊對著那盒香煙垂頭苦思冥想。

兩分鐘以后，他將臥室的門窗緊閉，從煙盒里抽出三根煙，點(diǎn)燃以后倒插在桌上的筆座里，任由香煙在空氣里燃燒，卷著被子在冷氣里慢慢地睡過去。

最后被敲門聲驚醒過來，管家的聲音從門外傳進(jìn)來，陸西嘉下意識地將臉埋進(jìn)被子里。一秒以后卻又睡眼惺忪地抬起來，手腳利落地從被子里爬起來，起身去看筆座里的煙。

三根香煙已經(jīng)徹底燃盡，只剩下短短的煙蒂七歪八扭地倒在筆座里。他這才放心地倒回床里，繼續(xù)抱著被子蒙頭大睡。只是這一次，他沒能睡太久，甚至于腦中仍然留有意識時，又聽見臥室門被人推開的聲音。

推門進(jìn)來的人是陸昀。對方像是才回來沒多久，身上仍舊穿著工作時會穿的襯衫西褲，襯衫上打著一條深色領(lǐng)帶。

nongnong的煙味順著打開的房門的撲面而來，陸昀面上神色微微冷凝下來。他走到窗前拉開窗簾將窗戶推開，目光從桌邊筆座里的煙蒂上一掃而過，轉(zhuǎn)身停在床邊撥開被陸西嘉壓在臉邊的被子，輕拍他的臉頰語氣略有不悅地開口叫他的名字。

陸西嘉睜開眼睛看他一眼，而后微微轉(zhuǎn)過臉來，將陸昀覆在他臉邊的手掌壓在臉下方，繼續(xù)心安理得地閉上雙眼。

陸昀將他的頭從枕頭上抬起來，手腕下移掐住他的下顎，“一個人躲在房間里抽煙？”

陸西嘉瞳孔明亮地睜開眼睛，坐起來理直氣壯地開口道：“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為什么不能抽煙？”

“抽煙對身體不好。”陸昀沉下眉眼望他一眼，朝他攤開掌心“煙給我，自己去把筆座洗干凈?！?/br>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diǎn)燈……”陸西嘉撇著唇角抱怨，起身越過他光腳踩在地面上，撈起窗臺上的煙盒和打火機(jī)回到床上。

不但沒有依言將手中的東西交出去，反而抽出一根煙捏在指尖，打開打火機(jī)點(diǎn)燃煙頭。陸昀面上神色稍稍一沉，伸手就要去拿他捏在指尖的那根煙。

陸西嘉靈巧地側(cè)身躲過去，卻沒有在第一時間里放入自己口中，反而將那根煙遞到對方唇邊，一只手撐著床單湊上前去，沖陸昀緩緩眨了一下眼睛，“哥，上次你抽的煙是這個牌子的吧？”

陸昀垂眸望他一眼，張唇咬住他遞過來的那根煙吸一口，抬起眼睛淡淡陳述：“你在哪里買的？煙是假的?！?/br>
“是嗎？”陸西嘉愣愣地回答，隨即故作鎮(zhèn)定地清清嗓子，抽出第二根煙放入自己嘴巴里，叼著那根煙湊到陸昀唇邊，將自己的煙頭抵在對方明明滅滅的煙頭上。

火光順著干燥的煙草蔓延過來，陸西嘉含著那根點(diǎn)燃的香煙稍稍退開來，對著陸昀猛地提氣吸一口。

煙霧嗆入喉嚨里，陸西嘉拿開香煙劇烈地咳嗽起來，咳到眼角生理性地漫起紅意時，他才彎著眼睛抬起頭來，隱隱濕潤的瞳孔一瞬不瞬地望著陸昀道：“哥，其實我不會抽煙，你教教我吧。”

似是回憶起過去的一些畫面，陸昀略顯意外地?fù)P起眉尖來，拿過他手中的煙按滅在床頭的筆座里，一邊抬手要拿掉自己唇邊的煙，一邊不咸不淡地開口道：“小孩子不要學(xué)抽煙?！?/br>
陸西嘉余光從他的唇邊飛快地掠過，動作飛快地直起上半身來，按住陸昀那只想要去捏香煙的手。后者動作微微一頓，眸色深邃地朝他看過來。

陸西嘉下意識地朝他露出干巴巴的笑容來，索性順著身體前傾跪坐在床邊的姿勢，抬起膝蓋朝前挪兩步，扶著陸昀的那只手跨坐在對方腿上，目光牢牢地盯在對方的嘴唇上。

煙頭上已經(jīng)燒出一節(jié)長長的煙灰，陸昀最終還是拿掉那根煙，按進(jìn)筆座里抖了抖煙頭上的灰。

整個過程中，陸西嘉一直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手上的動作瞧。即便面上是做出一派若無其事的模樣，下顎卻是不由自主地微微緊繃起來。

陸昀將他臉上模樣看在眼里，眉頭不著痕跡地蹙緊一分，腦海中浮現(xiàn)被陸西嘉放在車?yán)锏哪瞧靠蓸?。?dāng)時急著買可樂，買來以后卻連瓶蓋也不曾擰開過。片刻以后，他神情平靜地將手中的煙遞出去，“想學(xué)抽煙？把它含在嘴里。”

陸西嘉眸中微微一閃，扯著唇角露出好看的笑容來，面不改色地接過那根煙，藏在胸腔里的心臟卻是劇烈地跳動起來。短短兩秒時間內(nèi)，心中已經(jīng)是掠過數(shù)次掙扎，最后還是決定放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