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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頭答著,卻悄悄壓住了微微上揚的嘴角。“西安府清遠書院那邊,你不用擔(dān)心,我已經(jīng)托人跟周大善人捎了封信,說明了情況,相信他深明大義,自然能理解我的用心?!?/br>“還是父親思忖長遠?!?/br>“行,今日用完午膳之后,你就去找薛忠,先認認家里的長工,跟他們一起去地里看看,知道知道這地里的活兒是怎么個回事兒?!闭f罷,薛乾帶了薛富走出了祠堂,薛照青低頭恭送父親離開,看著父親出了門,那泛上心頭的暢快感終于止不住的掛在了臉上。“哥,爹讓你下地里,你咋還這么高興哩?”薛照文看這個比他大了三歲的哥哥笑顏如花的臉,滿是不解。“嗨,哥沒事兒,下地么,不是挺好玩的?!?/br>“可不好玩兒,地里蟲子多的很,日頭毒的時候,連個遮蓋都沒有?!毖φ瘴淖孕”悴皇莻€讀書的材料,考了兩年秀才沒中之后,便絕了這讀書考功名的心思,按照薛乾的意思,他老早就在接觸地里的活了,只是別看他肥肥壯壯像是能吃苦的樣子,可那身rou幾乎都是肥膘子,多走上幾里地都夠他喘上半天的。“慢慢來么,啥不都是得靠學(xué)來的?!毖φ涨嗾f道,剛想出祠堂,忽然又回過頭來,對薛照文說:“對了,照文,祖奶奶給了幾個香梨,我讓小廝給送到你屋了,想著吃哩?!?/br>一提到吃的,薛照文那張圓得冒油的臉上這才樂起來,被肥rou擠成一條縫的眼睛笑得快看不見了,囑托祠堂外的小廝鎖了祠堂的門,便顫和顫和一身的肥rou回了自己的屋子。薛家雖然管理著良田千畝,可這些田地絕大部分都被薛乾租給了三原縣附近的鄉(xiāng)民種植,除每年春季秋季各交一次租子之外,這些地倒不太要薛家費心管著。薛家自種的田地大概百畝左右,分布在三原縣外最肥沃的土地上,可即便只有這些土地,僅僅單單靠一雙腿走完,也是極其累人的。薛家大少爺自幼沒有學(xué)過騎馬,便也只能由薛忠?guī)е?,大概走完了其中一部分而已,一個下午下來,薛照青腳上便磨上了好幾個水泡。回到薛家,正好趕上晚飯的時候,薛照青也顧不得回屋換雙舒服點的鞋子,便去了偏廳和父親弟弟一起吃飯。剛到偏廳,薛田氏正端著一盤葫蘆雞從伙房過來,看著薛照青走路有些不利索,忙問到:“照青這是怎么了?”“今天下午下地,在田里磨了腳,不礙事兒的?!币贿呎f著,一邊坐到了薛乾一側(cè)。“怎么好好的,下地干啥哩?”“娘,爹讓哥哥學(xué)學(xué)田里的事情哩?!毖φ瘴恼f到,眼里盯著薛田氏手里的葫蘆雞不放。薛田氏臉色微微一變,卻一瞬間又恢復(fù)了那溫柔和善的笑臉,說到:“老爺,照青是個讀書人,地里各類谷物蔬菜長什么樣子都不知道,咋哩讓他下地呢?”“姨娘,古人還說讀萬卷書,行萬里路哩,我這書讀的再好,田里的事情都搞不明白,那書不都讀傻了么。”接過薛田氏手里的盤子,薛照青把葫蘆雞放在正對著薛乾的地方。“照青說的好哩,為父還怕你吃不了田里的苦,不愿意去,看來還是為父想多了,今天去地里看了一下午,感覺怎么樣?”“爹,咱家里的地是不是都是現(xiàn)有的幾個長工管著的?”“是啊,每半年按照收成給他們分糧食,平日里管吃管住,哦,對了,家里的牲畜也是他們來伺候。”“那每個長工都是按照干活的分量分糧食?”“可不是,咋哩?”“田里的活倒是沒什么啊,不過今天忠叔跟我說,有個長工叫牛耿的,爹您還有印象?”“牛耿?是不是長工都喊他牛二的那個?這孩子我知道。”薛乾回憶著:“他十四歲就在咱家當(dāng)長工了,他娘還在咱伙房有份差事?!?/br>“爹,我聽忠叔說,咱牲口棚里的牲口其實都是他在伺候哩,每天準(zhǔn)備草料,飲牛飲馬,都是他哩。”“哦?那其他長工呢?不管么?”“也不是不管,只不過沒有他管的這么貼切,冬天知道給牛馬保暖,夏天知道給牛馬捉蟲?!?/br>“嗯,這孩子倒是個實誠的娃。”薛乾捋捋胡須,微微點點頭。“所以,兒子想著,這么勤快的長工不多見?!毖φ涨嗑徚丝跉?,偷偷瞟著父親的反應(yīng),繼續(xù)說道:“所以,兒子想培養(yǎng)培養(yǎng)他,以后能給咱家?guī)蜕细蟮拿?。?/br>“你想怎么培養(yǎng)他,說說看。”薛照青眼珠兒一轉(zhuǎn),說到:“兒子想教他識上幾個字,以后可以幫著忠叔記上幾筆賬,將來如果忠叔年齡大了想回鄉(xiāng)弄孫,家里也不至于沒個人能頂上?!闭f著,薛照青故作輕松的看著薛乾,一臉的天真可愛無辜相,可藏在桌子底下的右手,快要把蓋在腿上的長衫纂破了。薛乾捋捋下巴上的幾撮胡子:家里的長工這些年一直由薛忠管著,每個人每天做了多少活兒也是由他記著,可薛忠今年已經(jīng)快六十了,這活估計干不上幾年便得回鄉(xiāng),與其到時候隨便找個記賬先生,不知根不知底的,再在賬目上打秋風(fēng)從中漁利,還不如現(xiàn)在就培養(yǎng)起個幫手來,省著以后抓瞎。至于這牛耿,薛乾仔細翻了翻腦子里那孩子的樣貌,他好像從小就是個壯實的樣兒,性子還犟,除了薛忠和他娘的話,誰說啥都不管用,不過這樣的孩子,你對他好一分,他能對你好上十分,讓他來寫字記賬,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行,就依你,以后每天晚上,讓他去你那里,你教他寫字記賬,不過這娃可是個愣子,你到時候教不動了,可別來找爹訴苦?!?/br>“是,爹,您放心,我在書院小娃娃都教過,這么大的人了,還教不動么?”薛照青偷偷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硬生生把那上涌的笑意壓了下去。“老爺,照青既然要教,您就讓他教么,雖說教長工識字的事兒咱三原縣從沒有過,不過他在西安府這么多年,見多識廣的,肯定錯不了,您就放心交給他做吧?!毖μ锸蠋е绢^又端了幾碗面過來,一碗一碗的擺在桌上。薛乾抿了抿嘴角,也不再多說,用筷子拌了眼前的面,照青照文兄弟倆見父親動了筷子,也雙雙拿起筷子開始吃飯。當(dāng)晚,薛照文吃完晚飯回到屋里,果然見小廝送過來的三個香梨,晚飯雖然早已吃飽,不過看著這幾個梨,這會兒饞蟲又上了頭,連洗也不洗,就要往嘴里送。“照文,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心思吃!”一口梨沒下肚,薛田氏就掀著門簾子進來了。“娘,嘿嘿。”薛照文憨憨一笑:“您吃梨?!闭f著把桌上的梨子遞了過去。“去去去,別人施舍的東西,我可不要?!彼话淹崎_薛照文的手,坐在了八仙椅的軟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