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終于出現(xiàn)一道亮光，尚千水喜極而泣的朝著那方向跑過去……

陽光穿過漏滿大小窟窿的屋頂，在滿布大小洞孔的房間里散下斑駁亮光。其中一縷恰恰照在一雙安靜的眼眸上，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冰冷的人兒終于活回來了。

毫不意外的，尚千水正趟在一張床上，身體稍稍伸展，感覺床面四平八穩(wěn)的，可以確定自己沒有被送回尚水宮，松了一氣。

然后又摸摸手，永凝珠仍在懷中，與他自身的寒氣交融于一起，順著體內(nèi)經(jīng)脈平和地運轉(zhuǎn)，安然無恙，再松一氣。

驀地，感覺絲絲溫?zé)岬暮粝⒎鬟^耳畔，尚千水轉(zhuǎn)過頭，雙頰刷地紅了！

那張再熟悉不過的玉樹臨風(fēng)臉與他近在咫尺，氣息相聞。尚千水一動不敢動，只見男人的雙眼眸還著闔，好像正在睡覺，但呼吸很淺，眼眶下有一層深色，印著多日未眠的疲倦……

心內(nèi)暗悸，尚千水很輕很輕地喚出一聲，“止棄……”

當(dāng)聽到自己發(fā)出的聲音時，他知道，此刻不再是夢了。

第35章三十五

風(fēng)吹來的云把陽光遮擋住了，房間里的光影徐徐轉(zhuǎn)暗，一切恬靜而安寧，尚千水突然很想嘗試撫摸眼前這個男人的臉龐。他抿緊嘴唇，帶著微顫的手很是小心地伸過去，卻在離那半寸之距時寞然退縮了……他明白，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世上有太多事情，他不可能做到。

但其實，他從來沒做到過任何事情……

哎……

尚千水嘆息著翻過身，卻感覺腰間被個什么東西繞住了，轉(zhuǎn)不過去？！他急地低頭一看，才發(fā)現(xiàn)原來高止棄的手臂一直摟著他！

這下他臉更紅了，想解開對方的環(huán)錮，又不敢用自己的手去碰，只好扭擺起腰身，試圖從中抽離，不料那臂彎倏地一把收緊，他愕然抬頭，正正對上了高止棄已張開瞪大的眼睛。

四目相望，無盡驚訝……

“千水……”

喚聲自干啞的喉嚨里發(fā)出，在這一刻，高止棄眼中并不僅僅只有無盡驚訝，那翻騰在深處的情緒其實早已多得泛濫成災(zāi)。

忐忑，彷徨，焦躁，恐懼，混亂，無力……

在不知了期地等待他‘活來’的日與夜里，這些情緒聚變成了一種說不清也道不明的感情，虛無縹緲，無法觸摸，卻一旦注入心內(nèi)，力量竟強(qiáng)烈得足以使他發(fā)生了從未有過的意志錯亂，神經(jīng)失常??！

不知道在自己‘死去’的這段時間里發(fā)生過什么，此刻尚千水只能愣愣地望著高止棄，望著他那雙眼眸深處，越來越深的黑色，茫然無措。

兩人雙臥在床上，面對著彼此，千言萬語，千思萬緒，誰也不知從何訴起……

時間仿佛凝結(jié)了，一切靜如止水。

又靜了許久，高止棄才深呼吸一氣，輕輕問，“千水，你現(xiàn)在感覺怎樣？”

聞言，尚千水把身體蜷縮起來，只顧遙頭，“沒，沒什么感覺。”

頓了頓，高止棄強(qiáng)忍著，可終究是忍不住，“千水你其實……是不是……”

話已到喉嚨，問不出口。

“止棄……”

心臟怦動著，越跳越快，尚千水隱約感知到了高止棄想問他的問題，只得像逃避似的低頭把自己蜷縮得更緊，柔軟的唇瓣被牙齒咬出了血絲，人已難過地抽咽起來。

光影黯霾，空氣悄然凌冷，霜霧淺薄彌漫……

高止棄很清楚，這些征兆意味著什么。他用力捏緊袖中的拳頭，眉心刻滿了壓抑的深勒，沉默的臉下，一顆心正在一浪浪的波濤洶涌中激烈掙扎，矛盾，不甘，卻無奈……

過了不知多久，隨著一口深深的呼吸，高止棄終于放松了全身。又再一次地，放棄了追問他的機(jī)會。

“別害怕，千水……已經(jīng)沒事了……沒事的……我不會再讓你有事……”

溫暖的手心輕撫在冰冷的臉頰，尚千水愕然抬頭，蒙著淚霧的眼眸，對上了一道溫和的目光。

“當(dāng)日約定之時，我已答應(yīng)過你，會一直在你身邊……一直都在……千水……”

溫柔美好的呵護(hù)，令尚千水放開了緊縮的身軀，但喉間仍哽噎著，始終說不出一句話。

高止棄很想抱住他，但手心傳來的凜寒讓他知道，這份觸及已近乎他們之間極限……

明明那么近，卻因一層寒冰，如隔天淵。不甘與焦躁的情緒再次涌上心頭，使他粗暴且強(qiáng)橫的把前額抵向了尚千水。愣然間，二人額心緊貼，呼息相聞，兩雙微張的嘴唇，僅余半寸……

“千水，我絕對不會再讓你死去?！?/br>
話落，高止棄奪身越過那半寸之距，吻住了尚千水。

“啊?。　?/br>
這一聲，不是高止棄撞了永凝珠的凄喊，也不是尚千水受了刺激的驚叫。它正確的源頭，是突然推門而入的高止寒！

此刻，這位為兒子cao碎心的不是親生爹就站在門邊，看了那么一眼，然后喊了那么一聲，整個人干脆的暈過去了。

好吧，這下好了……

。。。

那個爹覺得，自己的人生雖不至于轟轟烈烈，但也算經(jīng)歷過幾許風(fēng)雨，加之身為百通客棧的老板，日夜跟著一群刀光劍影的武林人打交道，什么荒唐怪誕的沒見識過！對于世事百態(tài)，他自問是云淡風(fēng)輕的。

亦因如此，所以就算兒子做出什么瘋狂的事情，他也不會阻擾過問，甚至加以鼓勵。畢竟，人生就是一場永遠(yuǎn)不可預(yù)料的旅途，那敢于瘋狂的勇氣也是來之不易。

然而高止棄這一次的瘋狂，卻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他爹高止寒的‘不可預(yù)料’！

說話那天深夜，高止棄回到百通客棧后，什么都不說，只把自己關(guān)進(jìn)房間里，還一連七日七夜，不吃不喝，不聲不聞，練功還煉仙呀?。∧莻€爹終究按耐不住，決定到他房間探看，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的是，兒子正抱著個冷冰冰的‘死人’在親……

敢問那個爹當(dāng)時的心境如何？？

震驚和復(fù)雜是必然的，但高止寒還選擇了另一種更為簡明易懂的方式表達(dá)，那就是……我暈！

所幸，當(dāng)?shù)某惺苣芰€不差，這一暈沒有太久，剛好夠煮一碗熱面。

看著筆直站在跟前的兒子，還有怯生生地縮在兒子身后的那個……人？？高止寒嘆了聲，“止棄啊，你帶了什么回來？”

“爹，先來吃碗面吧，好定神?！备咧箺壞槑⑿Γ咽种幸煌霟崦孢f給身后的尚千水，目光示意的，輕輕瞥去爹那頭。

尚千水微顫著，抽出懷抱永凝珠的手，小心接過熱氣飄飄的湯面，暗暗調(diào)息，感覺體內(nèi)寒氣平穩(wěn)后，又抬頭望了望高止棄。

高止棄笑著，用眼神示意他，像事前教過他的那樣做就可以了，尚千水只好乖乖點頭。

高止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