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車里一抬頭就能看見那面落地窗，只是如今黑漆漆的，想必里面也已經(jīng)空空蕩蕩了。

周奕文找了空位把車停到路邊，沿著那條小街轉(zhuǎn)了轉(zhuǎn)，之前熟悉的幾家小店都還開著。他忽然有點餓了，于是走進以前夏天常去買烤串的那家小館子，點了碗熱湯面。

那老板明顯還記得他這位曾經(jīng)的熟客加鄰居，拉著家常問他怎么最近都沒來過，他也只好含含糊糊地說總是出差，沒有時間。那碗面一端上來，滿屋都是辣椒熗鍋的香味，旁邊是他出了這個門就會再也不見的小店老板。

外頭已是沉默的冬夜，他就這樣默默吃完了那一碗面。

（29）

俗話說，情場失意，賭場得意?？梢哉f，肖清這大半年以來的經(jīng)歷，基本完美驗證了這句話。

多年的一段感情走到盡頭，慘烈收場，身體上也是大病小病不斷，但是他們整個譯科公司今年卻迎來一個大豐收。肖清這一年雖然倒霉的事情一大筐，幾個重要的項目也有些磕磕絆絆，但到底都是有驚無險地完成了。公司已有的業(yè)務今年都十分穩(wěn)定，下半年又新簽了幾個大客戶，公司人員也多了好幾個。

臨近年底，需要出差的活動、會議已經(jīng)全部結(jié)束，今年的業(yè)務告一段落，下一輪的忙碌目測要等到春節(jié)過后。肖清和劉文倩商量了一下，決定元旦之前團建、年會一起來，帶大家出去玩一趟。

經(jīng)過幾次全員參與的亂亂哄哄的民主投票，“泡溫泉”的支持率遙遙領(lǐng)先。最終方案就是公司全體去城郊的溫泉度假山莊連吃帶喝地玩兩天，泡泡溫泉爬爬山，好好放松放松。

原本選了幾個人氣高的地方，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臨近元旦的時間早就已經(jīng)被訂滿了。不過，他們這種小公司就是有一點好，靈活！兩個領(lǐng)導一拍腦門，干脆把集體活動提前了兩個星期。這一英明決策得到公司上下一致好評，個別“家屬”也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后歡欣鼓舞。

祁皓這個月已經(jīng)定了要去美國一趟，倒不是特意要去他爸那里過圣誕節(jié)，更主要的原因是要在圣誕節(jié)之前去主要投資人那里做匯報。祁皓跟肖清商量，想讓肖清和他一起去，想著忙完工作上的事就可以順便在那邊休個假，不過肖清之前因為公司要開年會的事情走不開。這回一改時間，阻礙自然消失了，祁皓當即就給他買好了機票。

溫泉之旅大獲成功。

一行人到了度假村，安頓好行李，先去附近的滑雪場瘋玩了一天。肖清好幾年沒有滑過雪了，一開始不太利落，摔了幾跤。后來終于找回些感覺，連沖了好幾次高級滑道。他這段時間缺乏鍛煉，玩的時候不覺得，三四個小時之后才感覺渾身如同散了架一般——只有溫泉能夠拯救。

晚上吃吃喝喝泡溫泉。公司里都是年輕人，一輪健身一輪酒，朋克養(yǎng)生法練得爐火純青。肖清只見縫插針去按摩了一下，就馬上又被“抓住”拖去唱歌了。

接到祁皓電話的時候，肖清看了看時間，已經(jīng)快12點了，他趁機從KTV包廂里逃出來，一邊接電話一邊往房間走。

祁皓問：“今天玩得開心嗎？”

肖清說：“還不錯，這邊溫泉設(shè)施都挺新的，滑雪場也還行?！?/br>
祁皓又問：“你們晚上喝酒沒？”

肖清說：“聚會嘛，哪能不喝啊，喝了點白的?！?/br>
祁皓說：“沒人灌你酒吧？”

“哪能回回有人灌酒！”肖清笑著說，“也就是大家互相敬幾杯嘛，真沒喝多?！?/br>
祁皓“哦”了一聲，又問：“喝完酒還干什么了？”

“唱歌啊，嚎了兩個小時了。”肖清說。

祁皓又問：“唱完歌還干什么？”

“你這是要查我的崗??！”肖清聽他這嚴肅地聲音直想笑，不過還是一五一十地匯報說，“文倩張羅著要打麻將，一會兒還要去開壇設(shè)賭，另有一波要去打臺球的，估計也且折騰呢?！?/br>
祁皓問：“那你是要去打麻將還是去打臺球？”

肖清說：“我哪也不去，剛才喝了酒又泡了溫泉，現(xiàn)在直犯困。我已經(jīng)溜出來了，現(xiàn)在就回房間睡覺去，通宵不了嘍，老了老了！”

“那你快睡覺吧?！逼铕┱f。

肖清聽他說話似乎有點悶悶不樂的，于是問道：“你干嘛呢？”

祁皓說：“在家待著唄?！?/br>
肖清問：“你晚上吃的什么？”

祁皓說：“我叫的外賣，醬油炒飯?！?/br>
“哪家的醬油炒飯？”肖清想了想，問道，“是不是那個什么香居？”

祁皓“嗯”了一聲。

肖清說：“你不是說那家不干凈嗎，我上次點了那家你還說了我一頓呢，怎么你自己到吃上了！”

“懶得做飯?！逼铕┱f完停了幾秒，又嘟囔了一句，“我就一個人在家，又沒人管我?！?/br>
肖清說：“你怎么就沒人管了？”

祁皓說：“我等到12點了，你都沒給我打電話，要是我不給你打電話，你是不是也不會給我打電話？”

肖清聽著這人氣哼哼的聲音，簡直能想象出這人皺著眉毛胡攪蠻纏的那副樣子，直接笑出了聲。

“你笑什么！”祁皓怒道。

“好好好，我錯了還不行？”肖清笑道，“我明天就回去了，你說吧，晚上想吃什么，我請客?！?/br>
祁皓“哼”了一聲說：“你這個態(tài)度還是挺端正的，那行吧，原諒你了，我想吃……嗯……我想吃你做的意大利面?！?/br>
肖清聽了笑道：“行行行，我明天給祁總做意大利面！”

祁皓這才終于滿意了，打了個哈欠說道：“到房間了嗎？困了就快點睡吧?！?/br>
肖清說：“到了，我都躺進被子里了。”

祁皓說：“我也在被子里呢?！?/br>
肖清說：“那你也睡吧。”

祁皓說：“我睡不著?！?/br>
肖清問：“為什么睡不著？”

祁皓說：“就只有我一個人在家，我都不習慣了?！?/br>
肖清問：“你睡你的，我睡我的，怎么就不習慣了？”

“我就是覺得家里應該是兩個人，你不在，冷冷清清的?！逼铕┫袷亲彀臀嬖诒蛔永?，聲音忽近忽遠。

肖清忽然覺得自己有點醉了，笑著說：“怎么就冷清了？你以前不一直都是自己住嘛?！?/br>
“以前不冷清，現(xiàn)在冷清了。以前是一個人，現(xiàn)在不是了?！逼铕┓泡p了聲音，問道，“你喜歡跟我一起住嗎？”

“喜歡?！毙で遢p聲說著，他閉上眼，只覺得手機里傳來的那個懶懶的聲音讓人安心得想要睡去。

“你是要睡了嗎？”那個聲音問他。

“嗯，”他說，“你也睡吧，咱倆一起睡?！?/br>
“好，”那個聲音說，“晚安?！?/br>
“晚安?！?/br>
（30）

美國之行，祁皓計劃要待半個多月，除了一開始的幾天比較忙之外，剩下的時間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安排，只想借此機會跟肖清一起過個清閑、放松的假期。

肖清不是第一次去美國，之前因為工作的關(guān)系，他去過很多次。不過那種工作的行程安排都很緊湊，即便忙里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