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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后,問他。湯貞一愣,搖了搖頭。小周握著湯貞的手,在紙面上穩(wěn)穩(wěn)寫下了第一個點(diǎn),然后是第二個點(diǎn),第三個點(diǎn)。湯貞。這兩個字,湯貞過去沒簽過千萬次,也有百萬次了,他應(yīng)該是天底下最熟練的那個才對。小周把兩個字寫得端端正正,工工整整的,他握著湯貞的手,像握一支筆,仿佛他早就能把這兩個字寫得比湯貞還漂亮了,只是從沒寫給誰看過。一份合同要簽好幾個名字。翻過了一頁,小周突然把湯貞的手放開了。“自己寫。”小周說。湯貞瞧著眼前的紙,他感覺小周的手在下面扶穩(wěn)了他的腰,讓他坐直。湯貞把筆尖放上去了。周子軻歪頭要看,發(fā)現(xiàn)湯貞寫完了就用手心擋住,不給他瞧。周子軻握過了湯貞的手,又一筆一畫教他寫第三個名字。二十多歲的前輩了,怎么能寫不好自己的名字呢。周子軻寫的“湯貞”怎么看都好看,湯貞寫的“湯貞”就歪歪扭扭的,像一個丑陋的皺皺巴巴的嬰兒。周子軻夜里要去亞星公司開個會,他還是Mattias的隊(duì)長,許多工作的前期籌備都離不開他。溫心已經(jīng)提前去公司了,祁祿去了樓上。門虛掩起來,臥室只開了盞床頭燈。湯貞坐在床里,小周待在他身邊。小周攤開手心,看湯貞在他手心里接著寫“湯貞”兩個字。小周很嚴(yán)格,湯貞寫不好,小周的手心可能太熱了,寫錯了還要用手心抹一下,才能再寫。周子軻什么也不做。湯貞問:“你去干什么?”小周提著精神回答:“開會?!?/br>湯貞抬頭看了一會兒小周,又低頭繼續(xù)寫。周子軻拿著車鑰匙走進(jìn)亞星娛樂的會議室,林經(jīng)理過來專程給他拉開了一把椅子,讓周子軻坐下了。亞星的高層大都到了,郭小莉副總見他進(jìn)來,居然也沒怎么遲到,她忍不住笑了笑。周子軻這幾天想也知道很累了,他二十三歲,還沒經(jīng)歷過這種高強(qiáng)度的工作歷練。郭小莉講話的時候,周圍的人還都或好奇或意外地看他,周子軻一邊聽著,一邊揉眼睛,面無表情翻看擺在眼前的材料。以前總覺得手里缺根煙,現(xiàn)在捏捏手心,好像湯貞還在里頭撓字。“子軻,”郭小莉抬起頭,隔著那么多人,說,“阿貞現(xiàn)在的情況,能工作嗎?!?/br>周子軻愣了愣?!翱梢栽囋嚒!彼f。會上一共敲定了三件事,一是薩芙珠寶方面的廣告企劃,送來了兩份,二是幾個月后的Mattias十周年演唱會。周子軻表態(tài)說,他根本不會唱歌,而湯貞老師出道十周年了,應(yīng)該給湯貞老師做一個紀(jì)念演唱會。如果公司拿不出主意,他來做也可以。第三件事,電視臺領(lǐng)導(dǎo)那邊已經(jīng)打了好幾次電話過來,催促的錄制。電視臺那邊說,廣告商高興壞了,大家都很期待,就等子軻什么時候有空去攝影棚。周子軻聽了這話,愣了愣,得知KAIser幾個人的時間都可以安排,他沒說什么。入夜了,亞星公司還是燈火通明的。如今整個公司就剩下兩組藝人兩個練習(xí)生,員工們還是時不時需要加班。也許這就是大多數(shù)人無法選擇的生活方式。周子軻穿過了走廊,在成為湯貞的隊(duì)長以前,他是不能理解這種生活的。可能在他眼里,這永遠(yuǎn)與他無關(guān)。郭小莉讓廣告部的小張送了許多帶子來,大多都是湯貞過去十年的演唱會錄像,還有些雜七雜八的紀(jì)錄片。周子軻坐在郭副總的辦公椅里看這些帶子,他原本有點(diǎn)困倦,瞧著屏幕上的湯貞,反而精神起來。周子軻始終記得,他最早想擁有湯貞,到底是想擁有什么。湯貞好像是很成熟的,在那個年代,湯貞就仿佛這世上所有愛欲與美的結(jié)合體,他是星光萬丈的,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可到了周子軻面前,他又是恥于展露自己的,無論是身體,還是他禁忌的愛情,他遮著掩著,顯得過于生澀了,充滿了與他的盛名遠(yuǎn)遠(yuǎn)不相符的稚氣。周子軻記得他在很長時間里對這樣的湯貞欲罷不能。他那時年紀(jì)不大,每天像失控了,腦海中充滿了湯貞其人的影子,他好像陷入了一種困境。那時的報(bào)紙上有一句話:“……這么多血淚交織的經(jīng)典銀幕形象,與他的公眾形象的反差,讓人不斷去猜想湯貞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也許這就是‘湯貞’神秘魅力的緣起。”周子軻不擅長說謊。但湯貞很擅長。一個人可以完美地飾演另一個人,這是天賦,也是詛咒。周子軻后來就發(fā)現(xiàn),無論走到什么樣的逆境,無論愛或恨,湯貞似乎都可以飾演出一副假象,蒙騙過世人的眼睛。屏幕上的湯貞,頭頂上戴著花環(huán),和他的搭檔“云哥”手牽著手,合唱一首叫做的曲子。湯貞?yīng)氉宰谝恢桓吣_椅上,懷里抱了一把吉他,輕輕撥弄著旋律,哼唱一首關(guān)于愛情的歌。愛無邊,火騰騰。焰高燃,終不變。滾滾黃塵卷。同命侶,葬人間。他好像永遠(yuǎn)懷抱著深情,險(xiǎn)些讓人以為他就是等待著山伯救贖的“英臺”本人。可他不是,他也不要“同命侶”。曹老頭說,湯貞生病的征兆在很小年紀(jì)就出現(xiàn)了??稍谌藗兤毡榈恼J(rèn)知中,一個偶像沒有患這種病的資格。他要用很多很多努力,才能掩蓋這種病癥。而這無疑又加劇著病情的惡化。偏偏湯貞是個偶像,他太擅長掩飾一切的負(fù)面情緒。當(dāng)他想要走向墳?zāi)沟臅r候,沒有人能發(fā)覺。周子軻按下暫停,他低頭看了眼時間,給祁祿發(fā)了條短信。深更半夜,祁祿也十分鐘之內(nèi)就回復(fù)了:“他正睡呢,睡得挺熟的?!?/br>周子軻摸了摸手機(jī)屏幕,感覺摸到的地方都很柔軟。他突然也很想回去睡覺了。就在這時候,郭小莉從外面推門進(jìn)來。“怎么樣,子軻,有什么想法了嗎?”郭小莉手里拿著一疊企劃案,走過來看他。周子軻坐在辦公桌里面,他八成知道郭小莉手里拿的是什么,什么周子軻的十個人生大考驗(yàn)之類的東西。“阿貞怎么樣?!惫±騿?。“挺好?!敝茏虞V看她。郭小莉聽了,低下頭。她這每天為了KAIser的事忙來忙去,阿貞天天由子軻陪著,鍛煉、復(fù)診,她全都無從掌控。“馮導(dǎo)想找你談?wù)?。”郭小莉說。“哪個馮導(dǎo)?!敝茏虞V問。郭小莉瞧著子軻這小子霸占著她的座位,她來了這么半天,他也不讓開。“還有哪個馮導(dǎo),”郭小莉說,“的馮導(dǎo)。”周子軻說:“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