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

周子軻卷了幾本習(xí)題冊，從艾文濤桌子上拿走了支筆。他把車鑰匙揣進(jìn)兜里，穿過教室后門放學(xué)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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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假一結(jié)束，距離湯貞赴法就只剩一個半月了，所有需要提前完成的工作都滿滿當(dāng)當(dāng)壓上來。湯貞對公司一再堅持，他不想住酒店，哪怕半夜才能到家，他也要專程趕回家來。他也沒什么時間繼續(xù)給小周做飯了，平時一日三餐都請尤師傅做好，只有周末，周末湯貞和工作人員反復(fù)協(xié)調(diào)，多少能擠出一點空檔，在家里親手洗菜下廚，給小周做一頓“高三營養(yǎng)晚餐”。

高三的最后一個學(xué)期，小周表現(xiàn)得也相當(dāng)聽話。湯貞在家里找以前朋友送的手工背包給他裝書，湯貞翻遍了書房，把林林總總各種文具湊齊全了，給他裝進(jìn)筆盒里帶著。小周放學(xué)回家就坐在湯貞書桌上寫作業(yè)，他握著一支鋼筆，筆身上雕了一行小字，是東京某影展幾年前送給湯貞的紀(jì)念款。

湯貞切水果給他吃，煮了熱牛奶端到床前，看著小周仰頭喝下去。夜里睡覺的時候，湯貞也漸漸不再躲避那些了。好像他在外面這樣日夜奔波，見不到小周，一直擔(dān)心，回來看到小周每天都好好的，每天都乖乖聽話，學(xué)習(xí)也很辛苦，他也愿意更多地滿足他。

湯貞耳朵通紅，他一定明白周子軻想要什么。

周子軻去浴室沖澡了，他年紀(jì)小，以至于他自己時常也不知所措。以往他有意識地回避，只要不令湯貞覺察到，湯貞就會安心倚著他的手臂依靠在他懷里，像一頭小鹿，探頭吃著獵人手里鮮嫩的樹葉，意識不到危險。

睡覺時，湯貞忽然說：“小周，我再過兩個星期就要走了。”

周子軻早已心中有數(shù)，他在被窩里攥湯貞柔軟的手背，也不說話。

他感覺湯貞從他懷里抬起頭，小聲問：“你以前住在哪里??？”

“干嘛，”周子軻不高興道，“你想去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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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貞要去法國了。報紙上說，席卷全亞洲的“湯貞旋風(fēng)”即將在遙遠(yuǎn)的歐洲落地。出道五年，湯貞不斷拓展他的事業(yè)版圖，下一步，他要踏出東亞文化的保護(hù)圈，去闖蕩另一番天地。

娛樂周刊B版刊登了一篇特稿，四男六女共計十位湯貞華人粉絲聯(lián)盟的分會長，宣布他們已經(jīng)做好了萬全的準(zhǔn)備，要為湯貞在法國的事業(yè)起步保駕護(hù)航。

“美可以沖破一切文化隔閡，跨越所有語言障礙，”一位女會長對記者這樣說，“阿貞會成功的，他擁有‘美’，又沒有被‘美’所禁錮住。他擁有這樣的靈魂，他能夠駕馭這樣的‘美’。我相信只要愿意去了解他，自然會明白我們?yōu)槭裁催@樣為他瘋狂?！?/br>
“一直……從去年開始籌備，直到現(xiàn)在，”一位號稱參加過湯貞出道以來所有演唱會的狂熱男粉絲說，“我一直在等待這一天。從我留學(xué)以來，我身邊所有英國朋友都認(rèn)識阿貞，他們?nèi)伎催^。我已經(jīng)迫不及待帶他們?nèi)ガF(xiàn)場見阿貞本人了！”

方曦和老板在自家為湯貞舉辦踐行宴，邀請各方前來赴宴，一辦就辦了五天。湯貞接下來將近一年不在國內(nèi)發(fā)展，無論下一步走得是好是壞，中國市場始終是他的大本營。

賴一卓導(dǎo)演和方制片人從合作完，見面的次數(shù)便寥寥了，和湯貞倒是還常見面，每年各大影展，兩個人總有碰頭的機會?！澳莻€時候你們公司也擔(dān)心嘛，偶像明星，覺得影響不好。事實上有時候就是那么一步，”賴一卓在酒桌上對湯貞傾吐肺腑之言，“阿貞，和你現(xiàn)在去法國是一樣的?！?/br>
閻尚文導(dǎo)演和方制片人就更熟悉一些了，他導(dǎo)演生涯的巔峰之作由湯貞擔(dān)綱主演，方曦和身兼制片、出品兩職。閻尚文將方曦和視為命中貴人。“我相信阿貞會成功的，”閻導(dǎo)舉起酒杯，當(dāng)眾站起來給方曦和和湯貞敬酒，他醉意上來了，“別的演員二十歲的時候，演戲還像在迷宮里摸索著墻壁找路。阿貞呢，他是在海中遨游，哪里都是他的路?！?/br>
相比之下，林漢臣導(dǎo)演與方曦和就很不熟了，是嘉蘭劇院的朱經(jīng)理要赴約，才把林老爺子一起請來的。林漢臣在席上握了湯貞的手，問湯貞，如果在法國發(fā)展順利，回來以后不要再做“偶像”了好不好。

湯貞面色尷尬，看桌上其他人。方老板倒是瞧著這邊，笑瞇瞇的。

“我們誰也給不了誰快樂，”林漢臣對他語重心長道，“神仙菩薩做的事，你一介凡人如何做得！你憑什么給那么多人快樂？”

亞星娛樂毛成瑞毛總，帶著湯貞的經(jīng)紀(jì)人郭小莉，赴了最后一天的踐行宴。

“阿貞的踐行宴，該由我們來辦的呀！”毛總在席上說。

比起毛總，方老板坐在湯貞身邊，倒更像真正的話事人。

“毛總有眼光啊?！狈嚼习迨疽夥?wù)員盛一碗蟲草羹，專門給毛成瑞。

毛成瑞說，他的亞星娛樂能有今天的成果，一要感謝上蒼，給了他們這樣好的運氣，二要感謝阿貞，這么多年對公司不離不棄，三要感謝這些年來，無數(shù)的老導(dǎo)演、老前輩，還有方老板，對阿貞一片赤誠的，無私的，愛才惜才之心。

“這個毛成瑞，”方曦和事后講，“還挺會說話?！?/br>
一連五天的踐行宴結(jié)束，末了，是望仙樓里家宴了。方老板最愛風(fēng)雅，眾多門客在最后一天登門，追陪雅集，也專程給他們心愛的湯貞老師送行。

一幅幅畫像搬過來，抱過來，掀開畫布，展開畫卷，油彩的，水墨的，中西各式的“湯貞”出現(xiàn)在長卷畫紙上，容貌相近，唯神有差。

還有寫了字送來的，兩個人一左一右，把一幅字徐徐展開。

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

湯貞看了，表情也沒什么特別，是他一貫的那種微笑。這幾天來，他幾乎每晚都掛著這么一種笑容參加宴會。

下一位送字的老師高興了。他的那副字展開了，是十四個字：“廣寒仙子月中出，姑射神人雪里來?！北惹皞€多一個典故。

湯貞吃完了飯，瞧著窗外月色瑩白，他走到窗邊，低頭剛偷拿出手機。

“湯貞老師，”一位詩人從后面試探著，靠近他，“您好！”

湯貞立刻轉(zhuǎn)頭，看見他。

“今天我這嘴啊太賤，您別生我的氣?！睂Ψ叫Φ?。

湯貞瞧著那個人的面孔略顯陌生，他想起來，剛才在酒桌上，是這個人拿他開了“肌膚若冰雪，淖約若處子”的玩笑。

湯貞笑了笑，又是他那種笑容了。“沒事?！彼f。

望仙樓里的湯貞總是這樣，他只會笑，誰也不知道他什么意思，捉摸不到他在想什么。在這種場合，人人愛開些葷素不忌的玩笑。若說是冒犯了湯貞，那多半是冒犯了?？蓽懹植徽f，不生氣，叫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