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都準備去洗澡了，又是一愣。

湯貞四處找睡衣，周子軻就靠在門邊等，湯貞最后在自己衣櫥里翻到一套大號睡衣，像是拆封了還沒穿過，但存在衣櫥里，難免沾上一點湯貞的味道。

周子軻接過去了，沒有像第一次見面時表現(xiàn)得那么嫌棄。

客房的床鋪罩著床罩，湯貞也是研究了一陣子才找到床罩的開口在哪里。很明顯，湯貞在日常生活中也是個被別人照顧的人。只是在周子軻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后輩面前，湯貞總要做個長輩樣子。

周子軻換上了睡衣，上衣還沒什么，褲子明顯短一截，露出修長的腳腕。湯貞鋪著床，周子軻走到他身邊，問：“你平時這么晚也不睡？”

湯貞看他，搖頭。

周子軻在剛剛鋪好的床邊坐下了。

湯貞站在他面前，像在等周子軻還有什么話想說。

“你每天凌晨都去送夜宵？”周子軻問。

湯貞立刻搖頭?！敖裉熘皇菧惽?。”

湊巧路過公司，湊巧在地下室發(fā)現(xiàn)了他。湊巧周子軻沒怎么吃飯，湊巧周子軻吃不下小顧買的外賣。湊巧周子軻胃病犯了，湊巧周子軻不知怎么的，又成了亞星娛樂的練習生……

湯貞在周子軻身邊坐下了?？头坷餆艄獠辉趺戳?，這個時間，除非湯貞手動調(diào)亮它，否則亮度總是自動降低成安睡模式。

“你……家里真的沒有人嗎？”湯貞問。

周子軻想也不想，“嗯”了一聲。

湯貞看他。

“你多大了，”湯貞試探著問，“高中畢業(yè)了嗎？”

“怎么了？”周子軻瞥他。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突然來我們公司做練習生，”湯貞看了周子軻，湯貞似乎是真的擔心，“但，你應該去學校上課?！?/br>
“放假了還上什么課?！敝茏虞V說。

湯貞一愣，他完全把學生放寒假這回事給忘了。

“那放假了也不用學習嗎，現(xiàn)在都不上補習班嗎，”湯貞想了想，“你……叔叔，你爸爸他們也不……”

周子軻多半明白了湯貞的意思：“你想說什么？”

“聽你家里人的話吧，”湯貞語重心長，勸他，“回家好好吃飯，這么晚了也不要再在外面逗留?！?/br>
周子軻聽得，臉上表情更少了。他看了湯貞?！拔壹依餂]有人。”他說。

湯貞卻講：“你不好好吃飯，你家里人只會更擔心你——”

周子軻盯著湯貞的臉。

“我沒有家里人?！敝茏虞V道。

湯貞和周子軻對視了一陣子。

明明對方年紀比他小，一句話卻仿佛能壓過湯貞十句。

“今天只是湊巧了，”湯貞也認真了，對周子軻說，“你還小，還是學生，一天到晚不吃飯，胃痛吃那么多藥，凌晨這么晚了還在外面亂跑……萬一出了什么事怎么辦？如果我今天沒到公司來——”

“你這不是來了嗎?！敝茏虞V對他說。

湯貞又愣了。

湯貞低頭坐著，他一雙眼睛望著地面，好幾分鐘也沒說話。

周子軻沒煙可抽，手指在手里捏。

“怎么會沒有家里人的?！币欢螘r間過后，湯貞突然出聲了，雖然那聲音小小的，又輕。

周子軻看他。

湯貞倒不像剛剛那么認真了，他抬起眼，好像笑了，看周子軻。湯貞說：“味覺這么好，從小家里人應該把你照顧得很好吧?！?/br>
周子軻沒說話。

“吃的飯也很好，”湯貞告訴他，“所以嘴巴才會知道什么是好食物?！?/br>
湯貞去洗澡了，讓周子軻早一些睡覺?！懊魈煳铱赡芎茉缇腿スぷ?，你自己醒了吃點早飯，就回家吧，”湯貞想了想，又勸他，“別再去亞星娛樂亂跑了。”

客房門關(guān)上了。

周子軻躺在湯貞鋪好的床鋪上，燈熄了，他兩只手撐在頭下面，睜眼瞧頭頂上的天花板。他眼睛長時間一眨不眨，那片黑暗處恍惚便浮現(xiàn)出了湯貞的影子。湯貞在車里拿披薩給他吃，湯貞跑進廚房去做飯。湯貞在衣櫥翻找一套新的睡衣。似乎只要周子軻隨口現(xiàn)編個要求，湯貞聽到了，就會努力去幫他做到。

周子軻稍稍歪頭吸吸鼻子，便在衣領(lǐng)里聞到了一股極淡的，像是柑橘的味道。那是湯貞睡衣的味道，布料和人一樣的質(zhì)地柔軟，不知不覺就能軟化掉人的棱角。

＊

湯貞剛在椅子里打了一會兒瞌睡，聽見對面有人說：“都看你呢，阿貞?；厝ピ偎??！?/br>
“嗯……”湯貞立刻把眼睜開了。

這是在公司餐廳，周圍坐的大多是公司的練習生。湯貞這兩年很少來公司吃飯，若不是為了這次新春晚會節(jié)目，他也不會這么長時間留在公司。

過來拼桌的練習生多得很，一張張桌子搬過來，愣是把湯貞坐的這張飯桌延長成了十幾米長的聚餐桌。

梁丘云坐在湯貞對面，和湯貞一起承受來自四面八方好奇的熱情的注目。

“昨天幾點睡的?！绷呵鹪普f。

助理小顧打開保溫杯，湯貞接過來，慢吞吞喝了一口湯。湯貞用甕聲甕氣的沒睡醒般的聲音說：“回去就睡了?！?/br>
“那小孩沒給你惹什么事吧?！?/br>
“沒有?！睖憮u頭。

“沒給他家長打電話？”梁丘云用叉子插水煮雞胸rou，抬眼看了湯貞。

湯貞眼睛睜了睜，確實還非常困，對外界信息表現(xiàn)得遲鈍。

助理小顧聽見旁邊練習生們正熱絡地八卦。

“是真的，今天曾老師在課上說的！毛總親自面試過關(guān)，就分在我們組——”

“公司不是不許加塞兒嗎？”

“這就不是加不加塞兒的事，你不知道周世友是誰？你沒去過嘉蘭天地？”

“周子軻，真嘉蘭太子?！?/br>
助理小齊正埋頭啃一只雞腿。梁丘云為嚴守健身食譜大半年，公司安排的營養(yǎng)午餐基本都給幾個助理瓜分了。

小顧側(cè)耳聽了那八卦一陣子。“誒，誒。”他示意小齊。

就見小齊點了點頭：“真的?！?/br>
小顧吃驚道：“真的？”

“郭姐上午可著急上火了，”小齊壓低了聲音，也對湯貞和梁丘云說，“和萍姐搶著打了一上午電話，就想找這位小太子爺——”

湯貞還是一副困困的樣子，也聽不清小齊的話，頭都要栽倒在飯碗里了。

梁丘云聽得也不專心，抬頭看湯貞那困樣，他忍俊不禁：“真這么困？”

湯貞直起身來，又搖搖頭。

小顧在旁邊自顧自感慨：“真稀罕，這種有錢人，來我們這兒干什么?！?/br>
湯貞下午還要去新春晚會會場，見幾個編導。“我還是去車里睡吧?！睖戉洁斓?。

“去吧，”梁丘云點點頭，“忙完了給我電話，我去接你?！?/br>
湯貞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