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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帽子和喬賀低頭問好,喬賀拍了拍孩子的肩膀。湯貞把祁祿安頓好以后,就到喬賀身邊來和他說話。湯貞自己也拿了個盤子,但遲遲沒拿東西吃。我本以為你要六月份才來。湯貞說。喬賀說,閑著也是閑著,就提前過來了。這一周在巴黎做什么?湯貞問。喬賀腦海中莫名的一個念頭閃過:梁丘云不在你身邊,你現(xiàn)在自己一個人在巴黎能工作?他沒有問出口,這個荒唐的念頭很快便消失了。喬賀說:“念念劇本,騎自行車。你呢,是不是工作很忙?!?/br>湯貞點頭。喬賀注意到湯貞在巴黎待了兩個月,話比以前更少了。中法合拍片的導(dǎo)演是位法國人,會講粗淺的中文。他來了以后就在和林漢臣導(dǎo)演表達他對一劇的熱愛,尤其是喜愛那些有中國元素的舞臺服飾。聊著聊著他們又聊起了湯貞,這是他們共同的主角。翻譯為導(dǎo)演解釋湯貞所在的偶像組合Mattias在亞洲的人氣有多么的高。“我知道,我知道。”就聽那導(dǎo)演對一旁的林導(dǎo)講,他說湯貞昨天還在片場向他推薦了那個小伙子:“叫梁,對不對,梁!”他此言一出,劇組在場幾乎所有人都在笑了,這種笑容頗有默契,反而是中法文化協(xié)會的理事們表情正經(jīng)的,不笑。喬賀看向身邊的湯貞,發(fā)現(xiàn)湯貞也不笑,神情甚至有些尷尬和疲憊。這種不笑只停頓了一秒。湯貞對大家笑了,他說了一句法語,他的舌尖在口腔里動,字眼是巧克力般從他嗓子里滑動出來,動聽的語言。那導(dǎo)演聽到了,立刻滿口答應(yīng):“好的,好的?!?/br>餐會上熱熱鬧鬧,又有媒體記者堵在外面,被保安攔住。喬賀同劇組的眾人一一見過面,他們也都是才到巴黎的。飾演“四九”的年輕人小褚和喬賀碰杯時小聲問他,認不認識嘉蘭劇院的少東家:“周子軻。”喬賀乍一聽見這名字,愣了愣。他說在后臺經(jīng)朱經(jīng)理的介紹,見過幾面,但不認識。小褚猶豫了。喬賀問,怎么了。小褚納悶說,來前在嘉蘭,他們幾個小演員去打包戲服裝箱的時候,那位少東家在后臺出現(xiàn),問他們,喬賀是不是提前去法國了。喬賀有些莫名?!安徽J識,”嘉蘭劇院的少東家,那是山尖上的人物。“我怎么會和人家認識的。”湯貞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己一個人溜了。林導(dǎo)遣喬賀去找他,發(fā)現(xiàn)湯貞正躲在外面走廊上一處陽臺的窗簾下面打電話。“你還在生氣?”就聽湯貞問,他把臉貼在手機上,聲音壓低了,小心翼翼。喬賀無意聽湯貞講電話。他輕輕咳嗽了一聲。他聽到湯貞對手機那端用一種他從未聽過的語氣“哄”道:“別生氣了,在家好好吃飯,我想我很快就可以請假回去了。”湯貞把手機按在身前,他從窗簾探出頭來,回頭看見了喬賀。他的眼睛里有慌亂,有些撩動了的情思在里面,看見喬賀,湯貞立刻把眼神收回去了。湯貞對手機里的人匆匆道別。喬賀站在原處,無端端地想起林導(dǎo)那一句:“小湯戀愛了,褪去青澀了,變成大人了。你想過他將來會蛻變成什么模樣嗎,喬賀。別說你嚇到了,我也沒有準備?!?/br>喬賀告訴湯貞,林導(dǎo)身體還是不太康健,所以大家合個影,結(jié)束今晚的餐會,林導(dǎo)就回去了。湯貞很有歉意,他說一會兒由他送林爺回去:“沒從國內(nèi)帶大夫來?”喬賀說:“那花費太大了吧?!?/br>湯貞點頭。合影結(jié)束,喬賀見湯貞扶著林漢臣往門外走。湯貞說,他給他在巴黎的一位醫(yī)生打了電話約了時間,請他給林導(dǎo)做些檢查。林漢臣說,我身體好著,不用檢查,只是困了想要睡覺。湯貞說,您不要嘴倔,不要諱疾忌醫(yī)。林漢臣說,你個小毛孩倒教育起我來了你。在法國的首演安排在六月中旬。那次餐會結(jié)束后,喬賀一直沒再怎么見過湯貞。他隨大部隊去了巴黎劇院內(nèi)部實地彩排,參觀了幾部戲。直到臨首演前一周,劇院那邊突然出了件事情,不知是因為倉庫管理員保管不善,還是些別的原因,女主角祝英臺的兩套戲服的下擺和腰身全被撕破了道縫隙。林漢臣是個要求頗多的人,特別這回走出國門,對他來說是萬萬不能出岔子。他打電話給國內(nèi)的嘉蘭劇院經(jīng)理朱塞,要求朱塞把劇院收藏的那套戲服空運過去。可嘉蘭劇院正在辦戲服展,英臺的戲服每天有大量觀眾參觀,借不得。林漢臣又要求把制作戲服的裁縫班子空運到法國去。這更讓朱塞哭笑不得。裁縫班子的老板葉師傅打電話過來,詢問了一下詳細情況。他說他在法國有幾個朋友,可以幫忙修補,但要湯貞親自過去試才行。代表劇組陪同湯貞去試衣服的任務(wù)又落到了喬賀肩上。正巧,他們兩個一直約不出時間單獨見面。湯貞身邊跟著的還是那個安安靜靜,戴著中國龍棒球帽,遮住了眼睛的祁祿。他們一同來到巴黎一條時裝定制街上,一進了店,喬賀便在等候沙發(fā)上坐下了,他沒來過這種地方,仰頭朝四處看,看裁縫店里各式各色的衣料與富麗的裝潢,看到裁縫店老板與某國王室成員的合影。湯貞先是在落地鏡前試了補好的英臺的戲服。接著他又試了幾件別的。這家服裝定制店的老板約是湯貞原先就認識的,喬賀聽見他們在說話,就服裝上的繡工和設(shè)計進行一些討論,湯貞在鏡子前長時間地站立,老板親自蹲下,帶著幾位助手,往湯貞的衣服上謹慎細致地別針。湯貞走的時候和老板約定了下次見面的日期。他們很親熱,這讓喬賀感覺湯貞更加地陌生了。但這種陌生很快又被打破。因為湯貞回頭道:“喬大哥,進來看看吧?!?/br>喬賀進去了。裁縫店的老板盛贊喬賀身材高大完美,是“東方美男子”。喬賀對湯貞耳語:“我可買不起。還是走吧?!?/br>喬賀問湯貞,做那么多衣服是為什么準備的。湯貞說,為今年下半年Mattias的亞洲巡回演唱會。不來法國辦一場嗎。喬賀開著劇院借給他的汽車,說。湯貞坐在副駕駛上笑。法國哪有人聽我唱歌啊。你現(xiàn)在在巴黎挺受歡迎。喬賀說。湯貞笑了笑,搖頭。喬賀大約能想象得到,從中國到法國,湯貞這一步一步里面隱藏著多少看得見看不見的門檻,走到如今這一步又有多難。里面也一定有著更多喬賀還意識不到的苦處和難言之隱。每天這么忙,不累嗎。喬賀說。他在明知故問。就聽湯貞輕聲說,不累。想回家嗎。喬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