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篇專題文章。

祁祿盯著那張合影照片，照片里的湯貞還沒留過長發(fā)。

那幾年，因為在日本發(fā)展過一段時間，湯貞懂一些日語，又因為剛在法國結(jié)束了中法合拍片的拍攝，湯貞也攢了些法文的底子。祁祿記得開幕式那天，湯貞右手邊站著日本女演員山口裕子小姐，左手邊是法國導(dǎo)演讓-皮埃爾·迪皮伊，他們二位都是第一次來中國，乍一面對如此陌生語言的場合，都有些緊張。湯貞那天一直喝水，除了面對眾多海內(nèi)外記者的采訪，他其他時間就是陪他們二位說話，欣賞演出。直到那天出事之前一直如此。

專題文章的最后，提到了近日歐洲電影節(jié)一部場刊評分高達3.4的高分電影：“名導(dǎo)讓-皮埃爾·迪皮伊在媒體記者會上提及，正是多年前在中國的一次邂逅，讓他對東方文化充滿了憧憬，女主角山口裕子也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br>
溫心來到湯貞家的時候，祁祿已經(jīng)把當(dāng)日的報紙收起來了。據(jù)溫心講，她折騰了一個早晨，終于把郭姐想找的那位Mattias官方后援會新任負(fù)責(zé)人哄騙到手：“就靠幾張海島音樂節(jié)的門票，還以為她不會理我?！?/br>
然后溫心就放下包，進到湯貞的臥室里去了。

祁祿繼續(xù)收拾湯貞家中收藏的舊書報。

郭小莉坐在辦公桌后面，看眼前桌上這幾本數(shù)年前發(fā)行的舊八卦周刊雜志。

……

郭小莉目光在幾本雜志封面上流連，幾乎每本都印著大幅照片，高清特寫，周子軻挽著一名穿紅色大衣的神秘女子的手，兩人一前一后，在嘉蘭天地夜色的步行街上走。中間幾張照片，周子軻抬頭明顯留意到了狗仔的鏡頭，但他仍舊不肯松手，反倒是被他牽著的那“神秘紅衣女”墨鏡遮臉，低著頭，讓狗仔拍不清楚。后來到了停車場里，周子軻當(dāng)著鏡頭的面摟過這女人吻她，“神秘紅衣女”坐在周子軻的副駕駛里，臉側(cè)著藏進陰影里，躲躲閃閃，只讓記者拍到一片汪洋恣肆的紅。

郭小莉問祁祿，這是從阿貞書柜里翻出來的？

祁祿點頭。

郭小莉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把幾本舊雜志慢慢收起來了。她拉開辦公桌抽屜，丟了進去。

“行了，祁祿，不用再找了。”她說。

祁祿看她。

來之前，祁祿就聽溫心說，郭姐這兩天像變了個人：“全公司都知道了，法院傳票都送到郭姐辦公室去了。她現(xiàn)在心力交瘁，應(yīng)該不會再因為湯貞老師門鎖的事刁難你?！?/br>
“你回去吧?！惫±蛘f。

祁祿從口袋里拿出一只手機，打出一行字。

“湯貞不能去海島音樂節(jié)?！?/br>
郭小莉看了他的手機，又看他。

第67章泡沫9

溫心在床邊陪湯貞小聲說話，她低頭編手里一條手鏈，告訴湯貞，這是她最近在美妝雜志上學(xué)的，現(xiàn)在在年輕女性中間特別流行：“這種藍色白色的小石頭就是南美一個國家的幸運石，一條幸運手鏈上的幸運石越多，戴上它的人就會越幸運了！”

湯貞剛泡過了澡，手熱腳熱地穿著浴衣，靠坐在被窩里，垂著眼睛看溫心忙碌。

溫心小聲說，現(xiàn)在公司里很多女同事都在編呢，送給男朋友啊，送給公司的藝人。

她把手里還沒編好的手鏈在湯貞左手腕上環(huán)了一圈，結(jié)果手鏈編得太長，湯貞手腕太細(xì)，環(huán)了一圈，又環(huán)一圈，再環(huán)一圈。

溫心皺眉道，湯貞老師你的手腕怎么長得這么不合適。

湯貞在被窩里笑了。

溫心告訴他，她今早過來之前，去了一趟醫(yī)院：“我去看了方老板?！?/br>
湯貞看她。

“他讓我謝謝你啊，”溫心和湯貞講，聲音放輕了，語氣循循善誘的，“他說，要不是湯貞老師你這么多年還一直記著他，年年資助他的生活，怕是這次他兒子的后事他也辦不了了，”溫心邊說，邊觀察湯貞的表情，“對了，湯貞老師，方遒昨天在護城河被人找到了?！?/br>
湯貞眼睛盯著溫心的臉。

“你以前老是問我這個事?，F(xiàn)在終于有人找著他了?！睖匦恼f。

“方老板還和我提起以前的事情來，說讓我今天一定跟你轉(zhuǎn)達他的歉意……”溫心瞧著湯貞的反應(yīng)，“他說他方曦和當(dāng)年不識好歹，不要你的錢，還趕你出去，無非是為了幾分江湖上的臉面?！蠲鞔罅x，你告訴他，我連累了他。我出了事情，他還關(guān)照著我。他出了事，我這一身晦氣幫不了他，他自己多保重?！?/br>
溫心發(fā)現(xiàn)湯貞的眉頭皺起來了。

溫心回頭，想叫門外的祁祿，才發(fā)現(xiàn)祁祿出去了，不在家。

“湯貞老師，你還好嗎？”溫心問，湯貞被子里的手都攥起來了，湯貞額頭汗粒斗大，聽見溫心這么問，湯貞點頭。

溫心說：“我知道不該和你說，郭姐也說不要提……可是方老板和他兒子的事，你以前總是問，大家都不告訴你，我覺得——”

沒事。湯貞說。

溫心又說：“方老板現(xiàn)在過得很好的。他現(xiàn)在也想開了，生病也去醫(yī)院，他可會用輪椅了。前幾天我們給他的錢，他雇了個人，他現(xiàn)在也很體面的，衣服干干凈凈的。”

湯貞點頭。

溫心瞧著祁祿不在家，也不知道祁祿什么時候回來。她溜到臥室窗邊，解開幾道鎖，打開鏈子，把窗戶偷偷向外打開了一點。

風(fēng)吹進來了。

“湯貞老師，你覺得舒服一點嗎？”她撲回湯貞身邊，問他。

湯貞慢慢深呼吸，像抓一根救命稻草，把溫心的手指牢牢攥住了。

溫心是見不得湯貞老師這樣的，這樣信任她，依賴她，就仿佛全世界就只有她溫心可以讓他依靠了。湯貞老師越是這樣，溫心越是打心窩里不知道該怎么對湯貞老師好才行了。溫心對他說：“等你再好上一點，等我們能出門了，湯貞老師你要是想去，我們就一起去看方老板?！?/br>
溫心湊近過去，幫湯貞把耳邊的頭發(fā)理理順了，她感覺湯貞老師對她點頭。

溫心靠在湯貞身邊，像是怕湯貞老師在無風(fēng)的封閉環(huán)境里呆久了，乍一吹風(fēng)會不舒服，她坐在風(fēng)頭的一側(c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