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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靜了下來,反倒是隱隱生了幾分悔意。 ——不管怎么說,為了這樣一個女人跟皇帝嗆聲,都不算是什么明智之舉。 尤其是,在韋明玄進入宣室殿,一切情況不明的現(xiàn)在。 不管怎么樣,韋明玄也是她的指望,盡管他們母子不和,可是退一萬步講,他登位,遠比其他皇子登位更加能令她安心。 隨著時間的推移,使得她剛剛平靜下來的心頭重新生出了幾分浮躁來,像是打成結的毛線,亂糟糟的找不到頭緒。 內殿的事情,到底發(fā)展成什么樣子了? 皇帝對于韋明玄與阮琨寧的事情,到底是持有什么態(tài)度的? 是會選擇成全他們,還是說棒打鴛鴦,自己將阮琨寧收用了? 要是真的走到了那一步……韋明玄會是什么結果? 至于阮琨寧……皇帝又會給她什么位分,怎么討她歡心? 越想越慌,到最后,她幾乎靜不下心來,只能合上眼,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有的沒的,就這樣,一直到隆德總管來接她過去。 她進去的時候,內殿早已經沒了韋明玄與阮琨寧的身影,只有皇帝一人,神色淡淡的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思慮些什么。 不知怎的,她的心松了一瞬,隨即又重新緊了起來。 到底是多年夫妻,她對于皇帝掩藏在笑意底下的心緒,也或多或少的有所了解,見皇帝此刻神情,便知他心情如何。 趨利避害是人之天性,更何況面對的是執(zhí)掌皇權的帝王,她低眉順眼的問安之后,便恭謹?shù)暮蛟诹艘粋?,不再說什么了。 皇帝沉默了許久,這才沉聲道:“皇后來了?” 皇后微微垂首,微笑的弧度得體,應道:“是。” 冷靜下來之后,皇后重新恢復成了那個水火不侵的皇后,儀態(tài)言談,總是挑不出什么錯處來。 皇帝靠在一側的窗邊,懶洋洋的抿了一口茶水,神色淡淡,話卻是單刀直入:“皇后在這個位子上坐了這么多年,應該知道分寸的,是不是?” 他開場的這句話就足夠犀利,皇后的臉色微微一滯,一向毫無瑕疵的笑容也透出了幾分凌亂味道,她搖搖頭,略帶一點緊迫的道:“——臣妾不明白陛下在說什么?!?/br> “大概是每個人的喜好不一,朕向來不喜歡把話說的太清楚,所以朕喜歡聰明人,”皇帝沒有看皇后,而是將目光落在窗外,似乎還能隱隱的看見那兩個影子一般,他道:“有些事情,朕當年可以做初一,現(xiàn)在也自然可以做十五?!?/br> 皇帝面上顯露出一點微妙的笑意來,卻絲毫沒有融進眼底,他看向皇后,輕聲問道:“皇后在宮中經營多年,為人又這般聰慧,有些事情,一定能察覺到什么的,是不是?” 皇后看著他的眼睛,瞬間便明白了皇帝話中的未盡之意,可此時此刻,她情愿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沒有聽出來。 幾乎不能克制自己身體的顫抖,她將戰(zhàn)栗的手指收回衣袖,猛地跪下身,強笑道:“陛下且放心,臣妾有分寸的?!?/br> 她很年輕的時候就入宮,越過一種宮妃或者歆羨或者嫉恨或者仇視的目光,直接登上了皇后之位。 真的說起來,元后雖然占著原配的位置,但她去世在儲妃的位置上,并不曾真正的成為皇后。 先帝的原配文太后早逝,身上的皇后乃至于太后尊號都是后來追封,也不是那么名正言順。 在那之后,先帝后宮雖然也有諸多內寵,卻再也不曾立后。 從這個角度來看,出身陳郡謝氏的繼后,才是大齊真正意義上的第一位皇后。 這樣的一個人,又是要站在這樣的位置上,怎么可能真的是簡單之輩? 在入宮前,皇后也并不是無知的小姑娘,她在家族的殷切希望與嚴苛教養(yǎng)之下成長,周遭也不缺乏父親那些心思深沉的姨娘,以及那些心懷叵測的庶妹,這樣近乎污濁的環(huán)境中,自然不會開出什么無暇潔白的花朵來。 她知道那座富麗堂皇的宮殿是一只吃人的怪獸,也知道那里面會發(fā)生多么可怕的事情。 那本就是世間極致富貴,所必然誕生的產物,她明白的。 可事實上,她也是在進入宮廷之后,才知道那到底是怎樣扭曲的畸形,同她之前想象過的,完全是天差地別。 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生過悔意,可那都是已經過去,且無可更改的事情了,那就不如索性向前看。 直到現(xiàn)在,皇帝將她按在心底久久不見天日的那份恐懼挑出來,在半明半暗的燭光下一點點品鑒,她才忽的生出一種久違的無力感。 皇帝細細的欣賞著她眼底深藏著的恐懼,忽的微微一笑,彎下腰,靠近了她一點:“朕已經屬意明玄繼位,也愿意成全他們,皇后聽著,一定是很愿意為他們高興的吧……” 這是皇帝第一次談起立儲之事,無論是在后宮,還是在前朝。 若是在以前,皇后必定會覺得榮幸,畢竟她是知曉這個消息的第一人。 她也會覺得歡喜,畢竟韋明玄是她親生子,可是時移世易,到了現(xiàn)在,得知了這個消息,她反倒是沒有這樣的心緒去歡喜,或者是榮幸了。 她嘴唇動了動,低聲試探著道:“阮氏畢竟是陛下親自冊封的公主,若是真的嫁給明玄,是不是……” “其實,朕也覺得不太好,”皇帝臉上緩緩的流露出一點異樣的神色來,眼底也倏然閃過了一抹感傷,他看著皇后,道:“可是,朕曾經在心底許過誓,要叫她做世間最尊貴的女人,既然皇后不愿意,那也沒什么,不妨叫你自己來選。” “要么,叫她將來做明玄的皇后,要么,”他笑微微的道:“便叫她做朕的皇后?!?/br> “皇后覺得,哪一個好一些?” 似乎是一道閃電,驀然劃過了皇后心中那片近乎陰霾密布,不見天日的天空,叫她整個人都有一種想要跳腳的沖動。 這么久了,皇帝終于把他的心思,明明白白的說了出來。 他想要叫阮氏做他的皇后。 雖然他也提起了韋明玄,可皇后心知肚明,他真正想說的,無非還是他自己。 皇后……皇后! 那可是皇后之位,母儀天下??! 她跪在地上,幾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