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拉瞇起眼，她打量對方的神色，而查爾斯卻毫不避諱地直視她的目光，表情比任何時候都要柔軟溫和。

    她慢慢翻過紙片，一個“3”映入眼簾。

    不用再繼續(xù)下去了，塞拉對接下來的結(jié)果心知肚明，她只是難得產(chǎn)生了一點好奇，不由得問了一句，“你是怎么做到的？”在完全無法入侵她思想的情況下？

    查爾斯彎了彎眼睛。他的眼頭深邃 ，眼尾上翹，明顯的雙眼皮，睫毛密而纖長，因此目光明亮，看人帶電，笑起來的時候彎成了一道可愛的月牙，令他的表情總是十分生動而且極具感染力。

    更別提他那堪稱必殺技的藍眼珠，像深池底部，濃郁又純粹，清澈而明凈。安靜思考的時候有種憂郁的睿智，凝視對方的目光仿佛深情中含著脆弱，悲傷時自帶幾分少年特有的懵懂與低落。而當它們因為高興而含著笑意直視你的時候，就宛如掉進了天空的旋渦。

    這個人就像是天生就擁有著某種極易打動人心的特質(zhì)，甚至能以柔克剛。

    就像他現(xiàn)在對她所說的話——

    “我沒有入侵過你的思想，塞拉，”查爾斯聲音低沉柔和，“事實上……我一直都不需要這么做?！?/br>
    他微笑地凝視她的眼睛，“我知道你喜歡什么……你更喜歡一人獨占長沙發(fā)也不愿坐在狹窄的單人沙發(fā)上，因為無法完全舒展自己的身體，會讓你產(chǎn)生被束縛的錯覺。你使用左手和使用右手的頻率一樣高，讓人無法分清你的身體習慣……事實上你一直都保持著這樣的下意識行為，因此即便是最優(yōu)秀的側(cè)寫師也難以完全分析出你的真正性格并對此做出預(yù)測。”

    塞拉眉梢一挑。

    “你一點也不喜歡喝牛奶和白開水，只是因為健康必須而這么做，我更愿意相信你其實對任何飲品和食物都沒有額外的興趣要求，只會出于某個目的而選擇其中幾個?！辈闋査估^續(xù)說道，“你喜歡在早上六點到下午兩點之間偏文學性的書籍，而在夜深的時刻尋找更實用的讀物……你喜歡笑，可是你每一個笑容的意義都不同，而我大致能夠明白它們會在什么場合出現(xiàn)，代表了什么意義——”

    “就像你現(xiàn)在，”查爾斯凝視她，“你對我微笑，你的眼睛里甚至仍然殘留著笑意，可我很明白它并非因我而起，而是你正在思考剛剛翻閱過的那本書，里面的內(nèi)容成功地取悅到了你……也許你心中正對我所說的話感到了一些驚訝和新奇，可即便如此它們也無法真正打動你……”

    “——因為我，已經(jīng)無法打動你?！?/br>
    他有些自嘲地搖了搖頭，目光充滿了悲傷，“我不用能力也能知道這些，塞拉?！?/br>
    他扯了扯嘴角，“我大概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從一開始就是……我只是認為，不管一個人以前做過什么，都應(yīng)該值得擁有第二次機會，而當他得到了那個機會，也許一切都會變得不同。”

    “我知道我的一些行為讓你對我徹底失望了……你曾經(jīng)相信過我，將自己的信任交付在我手中，而我辜負了你……因此你失去了希望，你不再相信任何人?！?/br>
    查爾斯嘴唇輕輕顫抖，連同他的聲音，“但是我來找你，我說了這么多，塞拉……我只是想讓你知道……是的，也許我想過改變你，但我從未真的想控制你的生活，你的未來，你的人生……”

    “我愛著你……你一定不信吧?！?/br>
    “可我從不放棄希望……我也不想放棄你?！?/br>
    他的眼里逐漸有了水光，定定地看著她，小心翼翼地開口。

    “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好嗎？”

    ……

    長久的沉默。

    塞拉注視著這個眼神眉梢都充滿了期待和懇切的年輕，許久許久，輕輕一笑。

    “太晚了，查爾斯?！彼f，很平淡的一句話，就成功讓對方眼里的希望逐漸熄滅，她的聲音依舊平靜無波，“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再喝白開水?！?/br>
    “因為我發(fā)現(xiàn)，在嘗試過更多新奇帶勁的好東西后……它對我而言，就變得乏味，寡淡，而且無趣?！?/br>
    她緩緩前傾身體，更近地凝視對方藍到破碎的眼睛，微微一笑。

    “你看上去似乎很了解我。”

    “那么，這個答案，你也猜到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好虐。目測老萬要反水嬌花投向大魔王懷抱。

    第58章 悖論 17

    “你不再喜歡我了，是嗎？”

    查爾斯輕聲問。

    對于這個問題, 塞拉似乎比對他那番似是而非的了解更有興趣。

    “我喜歡你, 查爾斯?！彼芡纯斓爻姓J了這一點，“你身上有一些我感興趣的東西——但也到此為止了?！?/br>
    查爾斯閉了閉眼。他輕輕吸了口氣, 緩緩睜開眼, 眼睛滿滿變得濕潤起來。

    “我一直在找你……”他的語氣有些艱難, “在你被帶走后……在你從那里離開后……”

    “Please, ”他輕聲說, “不要跟隨他一起走?！?/br>
    看來他還是忍不住讀了埃瑞克的思想呢……塞拉玩味地笑了笑, “跟隨？”

    “怎樣你才會留下？”查爾斯注視她漆黑的眼睛。

    塞拉審視地挑眉，“你認為, 你有什么讓我繼續(xù)站在你這邊的價值？——保護你心愛的人類，和你的種族？”

    她搖了搖頭，微笑，“你的善良曾經(jīng)令我心動，查爾斯。而如今, 我開始憎恨它了?！?/br>
    “瞧瞧，親愛的，你嘗試保護那些無辜的弱者，可你的善舉卻讓多少你自己的同類因此死去？——你究竟是在守護你愛的人, 還是守護你心中所謂正義的信念？”

    “你能分得清嗎？”

    查爾斯微微一愣, 他靜默了片刻，然后低聲開口。

    “我們能給你一個家，塞拉……這世上, 你不是孤獨一人?！?/br>
    她微笑，“不夠有吸引力?！?/br>
    查爾斯沉默了一會兒。

    “如果你愿意再信任我一次……我的感情會為你作出證明。”

    塞拉搖了搖頭，“仍然不夠有吸引力?！彼f，“你的愛太無私了，查爾斯。你的心里愛著很多人，包括在未來將視你為敵的人?！?/br>
    年輕的教授安靜地注視著她，“你想要什么，塞拉？”

    她似乎是思考了半晌，然后對他露出一個親切溫柔的微笑。

    “在最初，我想要每一個欺我，辱我，傷我的人，不得好死——相信我，他們可不是少數(shù)?！?/br>
    她聳了聳肩，語氣輕快明朗，“——而現(xiàn)在？誰知道呢?！?/br>
    查爾斯看進她的眼眸深處。那里漆黑無光，一片靜寂。

    當她已經(jīng)連憎恨都不再表露于眼底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恐怖。

    查爾斯沉默了很久很久。

    “那一天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