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帝是個極其精明的人，他選定的攝政王，必然有其過人之處。

    顧禾的才華與智謀，景瑟早就聽說了的，但除此之外，他必定還有著超出所有皇子的優(yōu)異之處，否則絕不可能會被泰和帝看中。

    念及此，景瑟心中微嘆，原來自己和梵沉的對手根本不是顧乾，而是泰和帝的最后這一步棋：顧禾。

    未來的日子，想來不會太過平靜了。

    顧禾余光往旁邊瞥了一瞥，視線在景瑟身上頓了一瞬，眉心不著痕跡地蹙了蹙。

    但也僅是轉(zhuǎn)瞬，顧禾就收回目光，看向顧乾，淡淡道：“皇伯父駕崩，便意味著新一輪的政權(quán)交替開始了，太子身為西秦儲君，希望你能秉承皇伯父生前的志愿守護好西秦江山?！?/br>
    顧乾點頭，“本宮既為儲君，天生就注定該擔(dān)起守護江山的重任，便是禾小王爺不提醒，本宮也會汲汲營營，不敢說一定能做到最好，但起碼不愧對顧家列祖列宗?！?/br>
    顧禾道：“既如此，那就勞煩太子請出遺詔，當(dāng)著所有王公大臣的面宣讀，也好讓所有人得個安心?！?/br>
    “這……”顧乾臉色一下就變了，父皇臨終前連話都說不了，手腕也使不上力，且駕崩得突然，哪里有機會立下遺詔？

    便是立了遺詔，也沒在他手里。

    一念至此，顧乾突然想起中秋那夜自己收到情報說父皇會連夜召見二皇子妃和皇長孫。

    眸光一晃，顧乾抬起頭來，往人群中掃了一眼，果然沒見到二皇子妃和皇長孫，他擺擺手，示意孫大寶，“孫公公去幫本宮看一看二皇子妃在何處?！?/br>
    顧禾深深看了顧乾一眼，面上沒什么情緒，始終淡淡的，這份淡然，愈加凸顯此人城府之深絕非顧乾之類皇子可比擬。

    雍王不解，“太子不先請遺詔，為何談及二皇子妃和皇長孫？”

    顧乾直接斷言，“因為遺詔在二皇子妃手里?！?/br>
    此話一出，除了景瑟、顧北羽和顧禾等少數(shù)幾個人之外，其余人等全都變了臉色，包括雍王。

    老眼梭然一瞇，雍王沉了聲音，“皇上竟然把遺詔交到一個女流之輩手里，此舉何意？”

    顧乾道：“還請叔祖父耐心等一等，待二皇子妃來了，一問便知?！?/br>
    話完，顧乾吩咐宮婢，“來人，給雍王看座！”

    雍王是泰和帝的二皇叔，自然沒有為他跪靈的道理。

    宮婢很快搬來了椅子。

    顧禾攙扶著雍王慢慢坐了。

    孫大寶才剛跑出靈堂不久，馬上就折了回來。

    顧乾問：“人呢？”

    孫大寶抖著身子道：“回稟太子殿下，太后娘娘駕到?！?/br>
    話音才落下，太后的御輦已經(jīng)到了靈堂外，撐傘的婢女馬上攙扶著太后往靈堂里走來。

    太后的身后，還跟著臉色慘白的二皇子妃蘇尋和走路不太穩(wěn)的皇長孫顧子瞻。

    一剎后，眾人伏跪著身子，朝向太后來的方向，齊聲高喊，“恭迎太后娘娘——”

    雍王也站起身來，“恭迎皇嫂?！?/br>
    太后站到雍王跟前的時候，景瑟清楚地看見太后眼眸內(nèi)閃過復(fù)雜的光，像是痛苦，又像是……恨。

    景瑟心神一凜，太后和雍王……莫不成有故事？

    快速收回眼，太后回轉(zhuǎn)過身，掃了跪靈的眾人一眼，通紅著眼，道：“吾兒一生，勞苦功高，晚景之年，圣體多有不豫，皆因積勞成疾，氣血兩虧。吾兒在位期間，納言求治，政教嚴肅，對于政事，從未敢有半分懈怠，可謂嘔心瀝血。今，吾兒駕崩，哀家……甚悲！”

    最后兩個字才落下，伏跪在地的所有人就齊聲道：“太后娘娘節(jié)哀——”

    太后看向一旁臉色雪白的二皇子妃蘇尋，從她手里接過遺詔，對著眾人道：“皇帝生前留下了遺詔，僅此一份，今夜當(dāng)著哀家和雍王的面，便由太子親自來宣讀?！?/br>
    顧乾被點了名，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蘇尋。

    蘇尋此時的臉色已經(jīng)雪白到無法形容，她整個人都在顫抖，淚珠兒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顧乾心中雖疑，卻不便問出口，只得收回視線，恭恭敬敬從太后手里接過遺詔緩緩打開。

    遺詔的是經(jīng)過宮廷特殊手法封存過的，顧乾在打開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到封痕是嶄新的。

    也就是說，在此之前，并未有人打開過遺詔，也沒人曉得遺詔上寫了什么。

    顧乾抬起眼，見太后、雍王、以及宗室?guī)孜煌鯛敹荚诳粗约?，他握住遺詔的手指緊了緊，目光終于落在卷軸上，緩緩念。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蒙天佑入繼大統(tǒng)，獲奉宗廟二十九載，雖拼力上遵祖訓(xùn)，下順群情，禪精竭慮，朝乾夕惕。卻仍舊不能仰法太祖之謨烈，皇考之功績，朕雖有心臻國治，然，無力也，有負皇考之重托，此乃朕之一大憾事。朕近日頗感心力交瘁，體虛力乏，恐大限將至，故此立下遺詔，望后世子孫遵之重之?！?/br>
    “朕這一生，育十二子，大皇子晚折，二皇子歿于歧途，五皇子性格過剛，謀略欠缺，不適天命。三皇子雖得朕鐘愛，然，心性過純，仍需歷練。四皇子顧乾，乃朕親封之皇太子，朕曾抱以厚望，期其以敬天助民為己任，然燕山宮變之時，四皇子野心畢露，朕深覺遺憾，回京后緣于多病，長久未能提及廢儲之事?！?/br>
    念到這里，顧乾已是臉色大變，雙唇顫抖，攥著卷軸的那雙手恨不能化成火焰直接燒毀這道遺詔。

    眾人聽罷，亦是屏息凝神，大氣不敢出。

    所有人都以為，皇帝一旦駕崩，太子繼位便是順應(yīng)天意和民意，然而誰也不曾想到，泰和帝竟然在遺詔里才開始說出想廢太子的心思來。

    這樣一個突如其來的轉(zhuǎn)變，除了冰雪聰明早就猜到遺詔內(nèi)容的景瑟和顧北羽，其余人等全都覺得過分突兀，難以接受。

    景瑟抬了抬眼，見筆直跪在地上的顧禾面上清淡醇和，并無半分情緒波動。

    收回目光，景瑟暗暗唏噓，這一次，是真遇到對手了，顧禾不愧為泰和帝的最后一張牌，光是從氣場上，就能完完全全把太子顧乾給碾壓下去。

    若論及手段和謀略……

    景瑟想著，自己與梵沉聯(lián)手，必定能占上風(fēng)，只不過對手是顧禾，恐會麻煩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