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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過去,再回家時竟無法回到故園,心情可想而知。楊中善心里替楊中元這樣想著,心里的愧疚越發(fā)深重。楊中元看了自己面色蒼白的哥哥,藏在衣袖里的手又不自覺地動了動,難過吧?痛苦吧?彷徨無奈吧?你這一天所經(jīng)歷的心情,可是我們父子倆熬了整整十四年。此生此世,都這樣煎熬下去吧。身體上的傷痛總會好轉(zhuǎn),可是心靈的痛苦,卻要一直蔓延,糾纏一個人永生。楊中元要的,也不過就是這樣一個結(jié)局而已。不多時,楊中元便從圓圓的拱門里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有些激動,不由自主向前走了兩步,站在門外巴巴看著整緩緩向門外走來的爹爹。待到人走近了,楊中元再也克制不住,兩三步奔到爹爹面前,使勁抱住了他。爹,我活著回來了。楊中元大聲對周泉旭這樣說著。雖說前幾天已經(jīng)見過兒子,但周泉旭卻還是被兒子這一聲爹叫得險些哭了出來,他舉起手,輕輕拍著兒子的肩膀:小元,你都已經(jīng)比爹還高了。這邊父子倆相見甚歡,那邊楊中善跟站在周泉旭身后的孔敏華對視一眼,兩個人都眼神里滿滿都是苦澀。因為周泉旭深居簡出,他們兩個對他也從來都不關(guān)心,自從清明一別之后,這幾個月竟是從未打過照面。如今一看,周泉旭已經(jīng)瘦成這個模樣,臉上滿滿都是蒼白病容,可見日子過得到底有多艱難。思及此,楊家的兩位老爺未再講話,只是沉默地等在一邊,看著那一對久別重逢的父子溫情敘話。有別于剛才面對自己哥哥時的疏離冷漠,此刻的楊中元倒多了幾份人氣,又哭又笑的,讓人不由自主想到他幼年時的樣子。那時候的楊中元非常囂張跋扈,他喜歡笑,每每闖了禍,總是端著一副可愛的笑模樣跟父親討?zhàn)?,而父親也總會在他的笑容之下心軟,只要不是太過分的事情,總是會饒過他的調(diào)皮搗蛋。那個時候的楊中元,還是一個鮮活的、有朝氣的人。而不像現(xiàn)在這樣,一旦收斂起所有的偽裝,身上再難尋覓一絲一毫人氣。除了面對周泉旭的時候。孔敏華走到楊中善身邊,輕輕拉起他的手:中善,你沒有說嗎?楊中善搖搖頭,神色黯然地嘆了口氣:隨他吧,他要什么,我們就給他什么好了。他想要跟泉叔離開楊家自己過,便也隨他高興吧。孔敏華知道楊中善做下這個決定內(nèi)心到底有多煎熬,可他們不這樣,又能如何呢?一千兩說多不多,說少也并不少,如果能買得楊中善心安,便也都值了。周泉旭的身體已經(jīng)被拖垮了,如今站著說幾句話便有些難受,楊中元知道爹爹一直沒有得到很妥善的醫(yī)治,因此沒有繼續(xù)同爹爹敘話,扶著他直接走到楊中善面前:大哥,我們?nèi)旆堪伞?/br>聽到楊中元還肯叫自己大哥,楊中善的臉色總算是好看了些,他給孔敏華打了個眼色,便說:要不讓敏華陪泉叔先去正堂等?他身體不太好。楊中元看著他搖了搖頭,低聲道:以前我和爹爹都不被允許去南庫房,現(xiàn)在要走了,總得讓他瞧瞧庫房到底長什么樣子。原本因為弟弟的一聲大哥弄得心情好了些的楊中善,聽到這句話又不由自主地暗了臉色。父親雖然對這個庶出的小兒子還算和善,但卻從來不允許他們兩個踏進(jìn)南廂半步。那里是楊家最重要的庫房,鎖著最值錢的玩意。在當(dāng)年的楊老爺子看來,這些都是大兒子楊中善的,跟楊中元半分關(guān)系都沒有。楊中元六歲的時候有一次誤進(jìn)了南廂,被楊老爺子知道,大發(fā)雷霆打了一頓,要不是周泉旭苦苦哀求,保證以后兩個人再也不往南邊去,才好歹撿回了小命。也就是那個時候開始,楊中元的壞脾氣變本加厲,每一次非要折騰個人仰馬翻才肯罷休。楊中善回頭看了一眼小心翼翼扶著爹爹的楊中元,這才微微意識到,楊中元當(dāng)年那樣頑劣,也無不是因為被親生父親漠視,所采取的最不得當(dāng)?shù)姆纯埂?/br>南廂是整個楊家最嚴(yán)密的地方,要進(jìn)這里,需要孔敏華楊中善及老正君三個人用六把鑰匙打開四道門,因著楊家做古董生意,這些東西有大有小,所以南廂比西廂大了一倍,等到楊中善打開了所有的門領(lǐng)著他們二人來到庫房門前時,孔敏華已經(jīng)帶著兩個下人匆匆趕到。下人手里拎著點心和熱茶,十分麻利地擺在庫房外面的茶桌上??酌羧A笑著走到周泉旭身旁,扶著他坐到椅子上:你們進(jìn)去吧,我陪著泉叔在外面等。孔敏華能在昨天鬧得那樣不愉快之后還這樣周到細(xì)心,倒也是個能屈能伸的人物,楊中元看了他一眼,又沖爹爹點了點頭,輕聲道:爹,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出來了。周泉旭喝了口茶,覺得整個人又精神幾分,不由對兒子露出溫和的笑容來:你且去吧,不用著急出來,小時候你一直想進(jìn)來看看,如今可算有了機(jī)會,還是好好瞧瞧得好。孔敏華聽到周泉旭的話,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忙笑著接過話茬:小元你放心吧,我陪著泉叔呢,你慢慢挑,只管找喜歡的拿。這一次楊中元沒講話,只是跟著神色越發(fā)復(fù)雜的楊中善進(jìn)了庫房。楊家的庫房里面東西相當(dāng)?shù)枚啵瑓s分門別類碼放得井井有條。從瓷器玉石到家具雜玩,從筆墨紙硯到琴棋書畫,每一類的東西都按照大小順序整齊擺放在貨架上,楊中元一進(jìn)來,就不由不感嘆一句好。這里的東西雖然真假交雜,檔次也比宮里低了許多,但種類倒是真的不少。楊家能把生意越做越好,無論是他父親,還是大哥楊中善,都確實很有經(jīng)營頭腦。這里,東西真多啊。楊中元感嘆道。楊中善看了弟弟一眼,低聲道:你要是喜歡什么,直接拿便是了,無論真假,哥哥都不會說什么,多拿幾件也是可以的。做古玩生意的,自然有他們一行的行規(guī),真假你自己判斷,無論賺了賠了,都是你自己的事情,跟賣家是沒有關(guān)系的。楊中善昨日答應(yīng)弟弟拿五件東西,今日卻有些覺得少了,因此才有了這樣一句話。楊中元卻搖了搖頭:不,我說要五件,便要五件,不屬于我的東西,我不會肖想。見弟弟堅持,楊中善并未再說什么:小元,只要你高興便是了,以后有什么事,記得我是你哥哥,這里還是你的家,我就滿足了。他這是變相給楊中元一個承諾,告訴他以后有困難都可以來找自己,如果外面過不下去,仍舊可以回來楊家。楊中元聽了沒有任何表示,他只是仔仔細(xì)細(xì)端詳著貨架上的擺件,一個一個仔細(xì)挑選。大凡前朝古董,只要制作精良的,宮里大多存有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