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團(tuán)。

過了這么多年，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重新回到這個地方。

被他刻意遺忘的記憶一瞬間全涌了上來，不管不顧地占據(jù)了腦海，他抱著頭，發(fā)出尖利的叫聲。

“小攸！”臧十一連忙把他抱起來，“別怕，你看看我，我是十一，我在這兒?！?/br>
那些熟悉又陌生的片段劈頭蓋臉地砸過來，涂攸躲閃不及，只能痛苦地呻/吟著。

“十一？”但耳邊溫柔的聲音久久沒有散去，在染著鮮血和煙塵的片段間，他突然有了一絲清明，迅速地抓到了重點(diǎn)。

涂攸突然沒聲兒了。

他死死咬著唇，不敢確定自己聽到了什么，顫抖著回頭：“你是......十一？”

伸手去替涂攸擦眼淚，臧十一輕聲道：“我是?！?/br>
第81章

涂攸盯著臧十一看。

他張著嘴，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零碎的片段被撿拾起來串在一處,慢慢地拼在一塊,把他拖回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他還很小。

小到以為這個世界就是一棟內(nèi)部全白的建筑,里面住著很多不同種類的動物，還有穿著防護(hù)服的叔叔阿姨。

記憶的最開始他還算活潑,咿咿呀呀地跟著最常照顧自己的幾個叔叔學(xué)說話。因?yàn)樯每蓯坌愿裼至胬?大家都喜歡他。

所以涂攸不必跟其他幼崽一樣規(guī)規(guī)矩矩地待在自己的房間，只要樂意，他可以去任何一個房間串門找小朋友玩。當(dāng)然，食rou類的大型猛禽不在此列。

那時候他很快樂,白天和其他幼崽滾在一處打鬧，晚上熄燈就回房睡覺。一日三餐都會有叔叔阿姨專門送過來喂給他吃，偶爾加餐里還有各種顏色甜絲絲的片狀糖果。

他覺得自己的生活大概就是這樣了,等他長大,大概也會成為跟叔叔阿姨一樣的人，照顧幼崽，給他們喂糖果,帶他們檢查身體。

直到有一天,給他送糖果的叔叔把他從小白鴨的房間里叫出來，對他說：“你去勸勸新來的小朋友，讓他乖乖吃飯好不好？”

那是他第一次見到臧十一。

幼崽們的房間面積不算小，為了讓他們適應(yīng)還會專門鋪上干草泥土一類的東西。可這個房間幾乎什么也沒有,空蕩蕩的。

房間里只有一個裝著食物的托盤，但托盤旁邊毛色柔亮的幼崽看都不看,一臉冷漠地趴在地上，把自己蜷成一團(tuán)。

涂攸覺得這個小朋友好可憐。

“你要不要吃一點(diǎn)飯？”于是他從叔叔的身上跳下來，繞到這只他從來沒見過的動物面前，低頭看了看掛在對方脖頸上的牌子，“十一？”

每個幼崽都會有編號，通常與房間號匹配。涂攸的脖子上也有一個，刻著“02”。

然而這個新來的小朋友不理他，涂攸只能回頭去看叔叔，卻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走了。

“不吃飯會死的。”于是他用爪子把托盤推到十一面前，“死了就不能長大了?！?/br>
他很想長大，只有長大才能穿防護(hù)服。成為照顧幼崽的大人。

“你是誰？”他的好意收獲的是一個警惕的眼神。

“02啊。”涂攸低頭扒拉扒拉自己頸上的牌子。

“我問你的名字?！笔坏难凵窀枇?，“你沒有名字嗎？”

這個問題讓涂攸很困惑，編號難道不是他的名字？至少叔叔阿姨都是這么叫他們的。

他覺得這個小朋友很奇怪，猶豫了一會兒，他擠開門跑了。

等再見面，是某個已經(jīng)熄燈的晚上。

叔叔阿姨越來越喜歡給他喂糖果吃，各種口味都有。但正餐的量逐漸減小，后面幾乎快沒了。半夜，涂攸實(shí)在餓得慌，滾來滾去睡不著，索性偷偷溜出去想找點(diǎn)東西果腹。

他知道叔叔阿姨的儲物柜里經(jīng)常有零食，雖然這么做是不對的，可他實(shí)在是太餓了。

還是第一次晚上溜出來，涂攸緊張地想要趕快上樓，卻發(fā)現(xiàn)通往叔叔阿姨那一層的樓梯門被鎖上了。

他伸爪試圖推開門，用力半天，也沒能把門撼動分毫。

沒辦法，他只能垂頭喪氣地準(zhǔn)備回去接著睡。

“站住。”

剛扭頭，背后傳來一個略顯冷漠的聲音。

他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頭看，發(fā)現(xiàn)是上次不肯吃飯的十一。

“你有吃的嗎？”顧不上好奇為什么十一也跑了出來，快餓壞的涂攸問。

十一表情古怪地看著他，想了想，回房叼出來一個飯團(tuán)。

有東西吃，涂攸自然很高興，抱著飯團(tuán)坐在走廊里就開始吃。

“你是02?！边@一次，對方記住了他的名字。

忙著吃飯的涂攸點(diǎn)點(diǎn)頭，嘴里塞滿了飯團(tuán)。

“你是怎么到這兒的？”在他香甜地咀嚼時，十一問。

“我一直都在這里，這是我家啊?！蓖控磺宓卣f。

在他幼小的腦海中，幼崽這一層是他的家，樓上是叔叔阿姨們的家，兩層組合在一塊兒，就是整個世界的全貌。

十一不吭聲了，半晌道：“你沒有去過外面？”

“外面？”涂攸茫然地問，“那是什么地方？”

世界的盡頭嗎？

十一又不說話了，直到他快吃完飯團(tuán)才問：“01是誰？”

“沒有01?！蓖控焓植敛磷?，打了個飽嗝。

這一層的房間是從02開始的，他從未見過哪個房間有01的編號，也沒見過脖子上掛01牌子的小朋友。

“謝謝你的飯?！背缘眯臐M意足，他沖十一燦爛一笑，然后才察覺到重點(diǎn)，“你為什么會有飯吃？”

十一那張?jiān)揪秃芾淠哪樋雌饋砟樕盍耍骸澳阍谡f什么？”

“叔叔阿姨難道不喂你吃糖果嗎？”涂攸好奇地問，“就是甜甜的那些糖果啊?！?/br>
皺著眉，十一半天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看向他：“以后不要吃那些糖?！?/br>
涂攸似懂非懂地點(diǎn)頭，正想問問為什么，樓梯門動了。

沖出來的是神色慌張的叔叔阿姨們，拎著十一的尾巴把他拽起來：“你偷跑出來做什么？！”

沒有見過平日和善的叔叔阿姨們露出這種表情，從來沒說過謊的涂攸突然感到很害怕，鬼使神差地張嘴：“是我餓了，找十一來要吃的?！?/br>
他平日里從不說謊，叔叔阿姨皺著眉看著他嘴邊的米粒，對視了一會兒，把十一放下了。

但他倆還是一起被關(guān)了半天的禁閉，以往只有不規(guī)矩的幼崽才會被關(guān)起來。

涂攸有些委屈，但又忍不住好奇心，于是湊到十一身邊：“外面是什么樣的？”

世界的盡頭應(yīng)該很可怕，跟禁閉室一樣黑洞洞的，沒有光亮。

“很漂亮。”然而，沉默了一會兒，十一回答他，“有森林有湖泊，天空很藍(lán)，晴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