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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還是司年。司年說他的出身與巽楓差不離,都不是好的,那他是否也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巽楓經(jīng)歷的一切。如果說這個本命結(jié)界是成為大妖的門檻,那司年是因為機緣巧合獲得了籠煙,才構(gòu)筑出了煙籠,如果他當年不是拼了命、亦或是失敗了,那如今的屠夫還會存在嗎?思慮間,幻象終于定格在最后一個畫面。那是司年錯失了的結(jié)契大典上的最后幾分鐘,巽楓單膝跪地,面對無淮子的勸告,他抬頭仰視著他,說:“殿下,天下雖大,非吾所往。若能追隨殿下,哪怕只得方寸,亦永生不悔?!?/br>無淮子看著他,那神情仿佛嘆息著“何必”,可那雙通透的眼睛里又始終帶著包容。他終是笑了,抬手放在巽楓的頭頂,道:“愿神庇佑你。”話音落下,畫面即刻化作光點消散,紛紛揚揚落入海里,被波浪吞噬。司年有些晃神,那黑影則踉蹌著朝前奔去,沖入了那片紛揚的光點里,似乎想將它們都留下??墒湃サ哪臅貋恚?jīng)永遠只是曾經(jīng)。無數(shù)的光點掉在他的身上,一點一點將黑霧打散,也就是這時,段章和司年終于看清了那些黑霧的真容——那分明就是黑色的鴉羽。鴉羽逐漸剝落,露出巽楓的真容。他還穿著那身近衛(wèi)的黑色勁裝,頭發(fā)長到腰際,右耳戴著一只獸牙耳墜,肩頭被刺穿了,汩汩的血往外流出來,染紅了半邊身子。他卻仿佛感受不到疼痛,握著斷刀仍舊抬頭望著,蒼白的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也沒有任何動作。司年便抬手把海浪撤了,只一眨眼,那片洶涌的波濤便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而月輪還是那個月輪。良久,巽楓終于回過頭來,看到了司年。故人相見,誰都不曾料到是如今這個場景,氣氛一時有些無言。可很多話,其實都不必要說。巽楓只看了眼四周的情形,便沙啞著嗓音問:“他走了?”司年神色平靜:“百年之前?!?/br>巽楓微怔:“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司年聳肩:“人類統(tǒng)治的新時代。”這兩人說話,總是能省則省,多說一個字都嫌費力。不是關(guān)系不好,就是氣場如此。巽楓還未從長久的混沌中完全恢復過來,因此行動有些遲緩,但這也無礙于他發(fā)現(xiàn)站在不遠處屋頂看戲的段章。“人類?”“我對象?!?/br>巽楓:“…………”看來他真的是渾渾噩噩太久了,一朝醒來,司年都找對象了。不光是個人類,還是個男人,讓人始料未及。隨后,巽楓招手喚來了骨笛,那笛子凌空飛來,落入巽楓掌心的剎那,海妖的歌聲便停了。他張口正要解釋,司年卻看了眼段章,道:“去那兒吧,他該等急了?!?/br>巽楓:“…………”好不習慣。巽楓沉默著,把笛子別在腰間,跟司年一道去了天臺。段章已經(jīng)在這里備好了茶水,就像司年打趣的那樣,他真的變出了小方桌和一應(yīng)沏茶的用具,態(tài)度閑適得像是要喝下午茶。司年在一側(cè)坐下,巽楓遲疑片刻,坐在了他的對面。他的目光不由投向段章,段章便沖他點頭致意,矜貴大方。他雖不能打,可氣場總是不輸?shù)摹?/br>“別看了,我會吃醋的?!彼灸晏糁迹膊恢肋@話到底是對誰說的。巽楓依舊面無表情,看不出內(nèi)心的任何波動,態(tài)度也稍顯冷硬。不過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已經(jīng)是他相對溫和的時候了,沉默片刻,他終于理清了思路,道:“我rou身已死,如今只是一縷殘魂棲身在骨笛上,渾渾噩噩數(shù)百年,近日才醒?!?/br>醒了幾日,巽楓也不記得了。他一直是黑影的狀態(tài),被混沌包裹著,始終無法獲得清醒的意識,只能依從本能離開拍賣場,四處游蕩。但他隱約能感受到司年的氣息,那是來自鶴京的熟悉的味道,這才有了海妖的歌聲。他下意識覺得,這股氣息的主人能幫他。至于骨笛,那就又是一個漫長的故事了。司年道:“海眼被封堵之后,我們就知道你成功了,但已經(jīng)倒灌的海水沒辦法再收回去,為了不波及到其他地方,緊接著鶴京也被封印。我們曾經(jīng)試過去海眼的另一邊找你,期望你已經(jīng)逃了出來,但沒有找到?!?/br>巽楓道:“說來話長?!?/br>海眼的封堵是一個極其危險的任務(wù),幾乎有去無回。新任大祭司中庸無能,無淮子又身受重傷,能去堵海眼的,只有巽楓和匆匆趕回的司年。巽楓沒有片刻猶豫,在當時那樣緊急的情況之下,他來不及告別,也壓根沒給自己留后路。是為了大義嗎?巽楓從沒有這么考慮過,生命的最后一刻,能讓他留下牽掛的也只有他一直追隨、仰望的那個人,和唯一算得上朋友的司年。出生卑下或高貴,弱小或強大,都如過眼云煙。他曾憤恨過、掙扎過,也曾跟著無淮子見識過天地浩大、眾生百態(tài),妖生數(shù)百年,如此足矣。但是,那位跟他一起封堵海眼的前輩卻窺破了他的內(nèi)心。“我是不能離開了,但我比你年長,虛度數(shù)千載光陰,仍孑然一身,不如生于海底也葬于海底,也算有個歸處。但我觀你心中仍有牽掛,你該離開這里?!?/br>“離開?可我已經(jīng)死了?!?/br>“你的魂魄還在啊?!蹦俏磺拜吺且恢簧詈>扪?,龐大的身軀長達數(shù)百米,一眼望不到盡頭。她橫亙在海眼中心,風暴已經(jīng)將它一半的身子摧毀,留下殘缺的骨頭和零星血rou,但她仍用柔和的目光看著巽楓,說:“砍下我的一根骨頭吧,讓它帶著你離開,我會把我的歌聲放進去,保護你不在漫長的漂流中徹底迷失心智,變成孤魂野鬼。此處不久后也要封禁了,你順著海底的暗流,總能找到出路。也許這條路會很長很長,但是孩子,彼岸就在那里,只要你去找,總會找到的?!?/br>“去吧,孩子?!?/br>“去跟你心中牽掛的人好好道個別?!?/br>“去吧?!?/br>在溫柔的催促聲中,巽楓砍下了她的一根骨頭,將魂魄附在骨頭上,就這樣開啟了一段漫長的漂泊。在離開的那一刻,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已經(jīng)歸于平靜的海眼處,巨大的海妖遍體鱗傷,猙獰又恐怖。也許不久后,她的尸身就將徹底化為白骨,魂魄永鎮(zhèn)于此,而千百年后,再無人知曉海底深處是怎樣的光景。此時此刻,唯一的親歷者也離開了這片海。他順著海底暗流飄啊飄,遇到過無數(shù)危險,等他被南玻的族人撿到時,已經(jīng)只剩下一縷殘魂。他只能被迫陷入沉睡,以期來日的蘇醒。從此以后,巽楓渾渾噩噩數(shù)百年,跟著骨笛又輾轉(zhuǎn)走過了大半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