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了，正在排隊投胎。他死得晚，估計有得排呢，不過最近剛剛提交了城隍司的地區(qū)省考申請，還挺上進。唉？他這報考后臺怎么顯示沒通過申請？學歷挺好的啊，我看看原因……”

半晌后他長長地哦了一聲：“死亡原因是自殺，估計就是這一條被卡住了，現(xiàn)在省考要求比較多，自殺的考生很難通過初選的，報考機會很渺茫了。怎么衛(wèi)處長您認識他？”

衛(wèi)西嗯了一聲。

那冥差得到回答后，卻立刻露出個笑臉：“這樣啊，那我回去跟衙門里提一下吧，看看能不能破例給他個報考機會。這人學歷挺出色的，刷下去太可惜了?！?/br>
反正也只是給個報考機會而已，城隍司省考難度那么高，個人能力太差早晚會被刷下去。

衛(wèi)西不怎么在意地點了點頭，這身體本也不是他想進來的，他并不覺得自己跟小倒霉蛋有什么因果虧欠，不過如今小倒霉蛋的家人既都成了他太倉宗的門人，那順手幫上一把也沒什么不可。

一人一鬼正說著，周圍關(guān)注著這邊一群道士的人里終于有人憋不住了。

衛(wèi)西聽到一聲冷哼，抬頭看去，就見前方大敞房門的病房里，一個穿著病號服的中年男人正靠坐在病床上。

四目相對，那男人神情越發(fā)厭惡，眉頭深深地皺起著：“神經(jīng)?。⊙b神弄鬼！”

衛(wèi)西轉(zhuǎn)念一想，也意識到了對方的意思，沒開陰陽眼的普通人是看不見跟他交談的冥差的，因此看到的大概就是他一個人自言自語的畫面，再加上他身邊這么多的道士……

一旁的況志明見衛(wèi)西盯著那無故罵人的病號，想起他暴躁的脾氣，趕忙上前勸說：“衛(wèi)道友，你別朝心里去，做咱們這一行，早晚要習慣的，不信的人永遠都不會信……”

話還沒說完，忽然聽到衛(wèi)西身邊的冥差呀了一聲，舉起手上的名單對照起說話的那個中年男人，掏出鎖鏈道：“原來在這里，巧了！”

況志明：“……”

眾人：“……”

片刻之后，病房里兵荒馬亂，醫(yī)護人員往來絡(luò)繹。

病房門外——

況志明：“……”

眾人：“……”

被鎖在冥差鎖鏈上的中年病號的魂魄：“……”

衛(wèi)西想了想，覺得是筆生意，問它道：“要請我們太倉宗做法事嗎？”

中年病號的魂魄神情呆滯地對上他的目光，半晌之后氣弱地開口：“……麻煩您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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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中年男人是常年酗酒導致的突發(fā)腦梗，照例難以接受地恍惚了一陣，便淚蒙蒙地在家人的哭喊聲中被冥差帶走了。

臨走前那冥差說忙完這段有空再去拜訪太倉宗，衛(wèi)西跟他告別之后，就揣著新來的證書，帶著兩個徒弟開始找可以做神塑的店。

第一次有信眾提出要請小相回家供奉，事關(guān)太倉宗，衛(wèi)西態(tài)度比較嚴謹，挑了好幾家才選中其中一家，進店之后，那老板就迎上來詢問：“您需要點什么??？”

衛(wèi)西：“定幾尊神塑?！?/br>
老板一聽就明白了，這些年很多小型的道觀廟宇都會在外定做神佛塑像，然后拉回自己觀里開光之后再行使用，于是非常懂行地翻出了一本冊子：“請問您要定的是哪個神像？三清？王重陽？全真七子？真武大帝？我們做這一行很多年了，您想做的都有?！?/br>
團結(jié)義上前翻看了一下老板給的冊子，從頭翻到尾都沒翻到自家供奉：“老板，怎么沒看到得道天尊的例圖?。俊?/br>
老板：“……得道天尊？”

他立刻翻找記憶苦思冥想，想了半天卻都沒想起哪有這么一個天尊，面對團結(jié)義一副“我去你居然連這個都不知道”的表現(xiàn)，神情不由有些尷尬。

衛(wèi)西環(huán)顧著周圍的成品神像，半點沒有解釋的意思，最后還是朔宗忍無可忍地開口：“不用例圖，直接按著我們的要求定做就行?！?/br>
老板如蒙大赦地擦著汗連連答應(yīng)起來，他開店這么多年，也不是沒有遇上過類似要求的客人，做就做唄。

于是趕緊拿出紙和筆：“那就麻煩您說一下您要的神像的外貌和動作了，我照著您的要求畫下來?！?/br>
衛(wèi)西聽到他的要求，卻微微一怔：“外貌？動作？”

老板道：“您定做新塑像，肯定跟我們現(xiàn)有老塑像有區(qū)別嘛，也不用特別多，您把外貌上比較特殊的地方形容一下就可以了。鼻子是多高？眉毛是多高？嘴唇什么形狀？穿的什么衣服？”

衛(wèi)西看著他手上的紙筆，發(fā)了會兒愣，目光瞥到了身邊一組面貌清晰各有不同的三清相，忽然道：“陸闕，結(jié)義，我們改天再來?！?/br>
團結(jié)義正興致勃勃地想象著自家得道天尊的威風，聽到他忽然要離開，立刻傻了。

朔宗忽略他的懵逼，皺起眉頭迅速地跟了上去，追上腳步飛快的衛(wèi)西：“你怎么了？”

衛(wèi)西望著店外車水馬龍的路面，一直沒有說話。

*****

于是晚間朔宗照例在衛(wèi)家的院子里找到了他。

院子的植被已經(jīng)長得很茂盛了，衛(wèi)西盤膝坐在足可以淹沒掉他的植叢里，抬頭面無表情地望著月亮。

他渾身都散發(fā)出一種無事可做的空茫，仿佛沒人打攪，就能永遠這么坐下去不動彈。

朔宗為他這樣的表現(xiàn)皺起眉頭，走上前去，如同上次一樣坐在了他的身邊。

衛(wèi)西聽到腳步聲，轉(zhuǎn)過頭來，瞳孔里映進了滿天星辰，對上了二徒弟俯瞰下來黑白分明的一雙眼。

沒有人說話，夜里的空氣冰涼涼的，周圍的視線被過高的植被遮擋，好像天地間就只剩下了他們倆。

衛(wèi)西從以前在結(jié)界里起，就時常一個人坐在屋外看天空，他也不知道天空有什么好看的，但無事可做時，除了看天之外似乎也沒有更好消遣了。

這仿佛是一種本能，因此衛(wèi)西有時會想，或許自己在那些想不起記憶的過去里，也都是這樣無所事事地生活著吧。

他一直不覺得這有什么，可現(xiàn)在二徒弟坐在身邊，他卻忽然覺得不太好受。

二徒弟也沒說話，像平常一樣的平靜著。

衛(wèi)西隨便揪了顆草叼到嘴里咀嚼的時候，他才皺著眉毛轉(zhuǎn)過頭來，抬手將他嘴里那棵草拔走丟掉。

衛(wèi)西被管習慣了，也沒有抵抗，半晌后才垂著眼睛開口：“……我好像忘記你師祖的樣子了?！?/br>
他的語氣平平靜靜地，聽不出太多情緒：“他的鼻子有多高，眉毛有多高，我全都不記得。他是個瞎子，什么都看不到，死了以后是我把他抱進墳里的，他閉著眼睛，被我親手用土蓋住，我就只記得他這個樣子?！?/br>
二徒弟抬手安靜地給他攏了下頭發(fā)。

衛(wèi)西皺著眉頭看他：“今天在醫(yī)院里，那個被冥差勾走的魂魄的家人哭得很傷心?？墒?/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