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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天道陷落,靈氣潰散,修行者境界紛紛跌落,我就知我輩早晚會有這天??蓭资昵埃疫€是陪著你師兄師姐離開宗門,入世回鄉(xiāng),大開殺戒。修行者本不應干涉凡間事,所以我瞎了一雙眼,你師兄師姐們也都不知去了哪里……但我至今仍不后悔。徒兒,你可知,修行是什么?”“是狗屁?!毙l(wèi)西問,“你還要不要吃飯?”“罷了,反正你早晚會知道?!毙l(wèi)得道也不強求,他看回虛空的頭頂,凝聚的瞳孔又失去了焦距,只剩充滿信念的喃喃自語,“我要吃紅燒rou……”耍賴完畢,他終于罷休地閉上眼睛,躺得四仰八叉,如同睡著了那樣安靜。衛(wèi)西在原地站了一會兒,轉身踏出房門。他提著刀注視自己傍晚拖回來的野豬。自從有記憶以來,不知道是不是沒有rou身的原因,他時常感到饑餓,且胃口很大,幾乎不曾吃飽。因此往常類似的獵物,他分條腿給衛(wèi)得道后,剩下的也就一口生吞了。可今天,他卻碰都不想碰。灶臺徹夜燃燒,紅燒rou的香氣飄散在這片山谷。直到黎明破曉,屋里也沒傳出衛(wèi)得道催著要吃飯的聲音,衛(wèi)西盤腿坐在灶臺前看天,看到嗶嗶啵啵的炭火聲熄滅。他才回過神,沉默地站起。他在后院找了個順眼的位置,用鐵鍬鍬了口坑,然后回屋將已經冰冷的衛(wèi)得道抱了出來。衛(wèi)得道往常沒有一刻不絮叨的嘴識相地緊閉著,衛(wèi)西放下他后想了想,又在旁邊給他挖了個小坑,拖來后院的架子,將上頭懸了不知多少年,老頭子引以為傲的那些個已經風干的人頭一股腦倒了進去。骷髏們質地光滑,渾圓可愛,眼眶大睜,在深坑里咕嚕嚕滾動,看上去十分可口。但衛(wèi)得道一向不讓他吃這些。衛(wèi)西站在兩個坑前,忽然饑餓又茫然地怔住。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他回頭,看到柵欄外來了足有上百只野物。豺狼虎豹,雞鴨牛羊,都是平日里愛來聽衛(wèi)得道講經的那些。衛(wèi)西看到它們,頓時更餓了:這座山不見人煙,因此開靈智的動物不少,明明方便又大補,可衛(wèi)得道卻也不許他吃。衛(wèi)得道鬧騰起來煩人得很,因此他平常都要跑老遠去找普通的獵物。最前頭那匹犄角健壯的雄鹿接觸到他眼神,明顯腿肚子發(fā)抖,卻還是撐著朝衛(wèi)西點了點脖子,然后才踱到衛(wèi)得道的坑前,放下自己銜來的野草。衛(wèi)西盯了它們一會兒,終于走開,任它們上前祭拜。誰也沒空手來,就連野狗嘴里都叼著只山雞。衛(wèi)西盤腿坐在破爛的柵欄前,看著這群在衛(wèi)得道的約束下自己垂涎多年卻始終沒吃進嘴的口糧來了又走,心頭沉寂得掀不起一絲波瀾。直到供奉完鳥蛋的黃鼠狼走到跟前。衛(wèi)西腦袋靠著柵欄,目光由上往下,懶洋洋的:“找死???”黃鼠狼尾巴一炸,本能轉身逃命,逃開兩步后卻又放慢速度,走得一步三回頭,賊眉鼠眼里迸發(fā)出無限渴望。這是要帶路的意思,衛(wèi)西原本不欲搭理,可看到衛(wèi)得道堆滿瓜果的墳塋,又茫然得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還是起身跟了上去。身后跟著饑腸轆轆的老大,黃鼠狼跑得迅如閃電,不一會兒就把衛(wèi)西領到了一處山壁前。衛(wèi)西一眼認出這里是此座山的邊緣,也是他幾十年來狩獵范圍的終點。他到過這里無數次,每一次都因為沒有rou身而被無形的屏障阻攔在內。這座山的結界是保護山里生靈不受外界侵擾的門神,也是困住山里生靈魂魄無法正常輪回的枷鎖。這里獨立于世,連鬼差都從不踏足,因此死在此地的魂魄,倘若找不到人講經超度,就只能日復一日枯守,成為執(zhí)念難消,尋找替身的縛地靈。不過山里的兇魂厲鬼本來就少,衛(wèi)西開靈智初期還偶爾能捉到幾個吃,后面就再沒見過了。真是可惜,厲鬼陰氣重,飽腹感其實比山雞野豬之流強得多……衛(wèi)西思緒一轉,這才回神思索,黃鼠狼帶他來這里做什么?前方的黃鼠狼忽然停下腳步,憋著勁長長地叫了一聲。衛(wèi)西知道它帶自己來這做什么了。前方山壁的結界處,向來只有野草叢生的位置,此刻竟靜靜地臥著具死尸。這是找到了好吃的,來給老大上供啊。第二章這里陡峭荒涼,凡人難以攀登衛(wèi)西挑眉打量著自己得到的供奉。那死尸樣子很奇怪,穿著一身破爛,上衣少半截袖子,下褲少半截褲腳,分明是窮到衣不蔽體了,袒露在外傷痕累累的胳膊和腿卻又白又嫩,似乎常年活得養(yǎng)尊處優(yōu)。一抹新鮮的生魂正軟綿綿地抱著腿坐在自己死到不能更死的身體腦袋上。他聽到外界的動靜,反應卻很遲鈍,老半天才慢吞吞地抬起頭。衛(wèi)西看到他的模樣,頓時一愣,還以為自己是在照鏡子。他不由上前兩步,翻過尸身,仔細一看,才發(fā)現這身體跟自己確實有八九分相似。不過少那一分兩分,就已有天壤之別。這尸身雖同自己一樣英俊,卻是軟弱之相,平常沒什么主見,容易被外界影響動搖。他眉頭親緣淺薄,應該是母親早逝,和父親的關系也不相容。腮骨姻緣多舛,即便找到合心意的對象,對方也不忠誠關系。額頭黑氣籠罩,犯小人又走霉運,加上他性喜逃避,明顯是自縊之兆。衛(wèi)西仰頭看著面前直上云霄的山壁,此人應該是從上面跳崖自殺,誤打誤撞掉進了結界,可鬼差從不來這地方勾魂,他死在這里,注定無法轉世超生。這倒霉鬼的背字真是走到了家,臨了還得做他山大王的口糧。新出爐的倒霉鬼還沒搞清楚狀況,被衛(wèi)西的動作嚇得從自己尸身的腦袋后退到兩腿當中,把頭埋進褲襠里縮成一團,瑟瑟發(fā)抖,像一只即將引頸就戮的小公雞。衛(wèi)西抓住他提起來抖了抖,這小鬼陰氣濃郁,卻跟衛(wèi)西以前吃過的那些渾身漆黑的縛地靈不同,通體澄澈,是不曾作惡的表現。衛(wèi)得道也不許他吃這個的。衛(wèi)西怔了怔,忽然胃口全無。他嗤笑一聲,將那只已經抖成了篩糠的小鬼丟開。為免自己意志不堅,索性掐了個決,就地超度。念往生咒的時候他覺得自己估計是腦子餓殘了才會干這么吃力不討好的事兒,逃過一劫的小鬼似乎也意識到對方是在幫自己,虛影跪在地上連磕了好幾個頭,又在消失之前硬是從自己尸身上摸出個東西,恭恭敬敬地獻給衛(wèi)西。衛(wèi)西在超度完小鬼后拿起這玩意兒翻看,發(fā)現是個牛皮做的扁袋。袋子沒有蓋,從正中疊成兩半,內側有許多凹槽,凹槽里插了許多不明用途的長方形硬片,最里頭則是一堆花花綠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