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的平衡已被打破。從前還能靠著表面的和睦來轉(zhuǎn)圜，如今風氣已經(jīng)完全敗壞了，葉隱從此再無安寧。

父親景誠正是預(yù)見了這樣的未來，才急忙退位，將上忍之位交給自己。一面是借新舊交替引發(fā)的動蕩清理忍軍內(nèi)的不利因素，一面也是向外示弱。無論如何，自己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毛頭小子，行事生澀也是必然。

他苦澀一笑，發(fā)出低沉的嘆息。阿繁已逝，生活卻還沒有絕望，他還要繼續(xù)為明天奮斗。

斑并沒有打斷火核的感慨，他大約能猜到他心中所想，這也是世上大多數(shù)人在遇到這樣問題時的選擇，期待盡量以減少損失的方式去解決問題。而斑并不這么看，他一直自負胸有丘壑，能夠規(guī)劃好一個嶄新的世界，對一切守舊、固有的勢力深惡痛絕。這樣的性格發(fā)展到后來演變?yōu)閺娏业冂P除一切舊勢力的**，他渴望將天下變?yōu)樽约旱脑煳?。于是當年在離開木葉后，他不惜幾十年隱名埋姓，如果不是最后出現(xiàn)偏差，整個世界必然會變成他所設(shè)計的那樣。

所以千手柱間這個家伙，從以前到現(xiàn)在都一樣討厭。他靜靜望著山下風景，在村子的一角，一幢樸素的木質(zhì)舊屋前，一株修剪得整齊的羅漢松洇出深郁的翠色。

從山上下來的時候，兩人迎面碰上了阿鈴。她懷抱著約莫一歲大的孩童穿過街道，看到火核與斑時眼睛一亮，揚起眉梢招呼。她比斑還大一些，生長期里又長得快，看起來只比斑矮一些。火核逗了逗她懷中的孩童，這就是鯨吧？

名叫做鯨的女童眉目清秀，五官中依稀能看出父親雅樂助的影子，只是似乎生得孱弱，本該紅潤的小臉蒼白且瘦，顯得眼睛孤零零地大。見火核一靠近就立即反身仆到姑姑的懷中，認生得很。

阿鈴抱住她拍撫，臉上露出淡淡的憂愁：這幾天都有些不舒服，拜托憐先生看了，現(xiàn)在才好些。

雅樂助在前年年頭成了婚，他出身混血，但家中父兄meimei都是忍者，自己又是鐵匠，也有一些人家頗為看好，不久就娶了宇智波中一位擔任忍者的妻子，隨后生下了鯨。但與預(yù)料不同，鯨不僅沒有成為忍者的資質(zhì)，連身體也非常虛弱，甚至不知道能否平安長大。妻子一方的長輩對此十分失望，在鯨滿半歲時強行令兩人離婚，隨后就將她嫁給了他人。這段短暫的婚姻只為雅樂助留下了深深的恥辱，他以不斷忙碌來消解心中的苦悶，阿鈴只能負擔起照顧侄女的責任。

目送著阿鈴遠去的背影，火核好一會才回頭，他壓低聲音嘆氣：樹木如何，樹葉是最早知道的。他望著路邊的柳樹，樹不安寧，風一來樹葉就會簌簌作響。

如今宇智波與千手已經(jīng)明顯和睦不再，松姬如此急切為袈裟選定夫婿也是為圖自保，而雅樂助之事，看似是對后代血脈的失望，更深的恐怕也是察覺到了葉隱的不安，而將向外的觸手收縮起來，轉(zhuǎn)為積攢自身實力。前路如此艱難，實在讓人滿懷憂愁。他看著斑，以為也會同樣不安的少年卻微笑起來，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你害怕什么呢？

你害怕什么？

他說得很輕，卻像一個字一個字敲進了心里?；鸷宋戳⒓椿匮?，他久久注視著那張笑臉：翹起的嘴角非常好看，眼睛卻閃著像冰川一樣的光，望著前方碌碌而行的人群，仿佛看到了十分有趣的情景，愉快地笑起來，只有洶涌的潮水才能翻起水底的泥沙，動亂中才能得到機會。渾渾噩噩八十歲，不如轟轟烈烈二十年，究竟是在在別人的指揮下虛度終生，還是...他并沒有說完，但火核已經(jīng)知道了。

這是斑第一次如此直白地在他面前表露出自己的野心在他為可能到來的災(zāi)難感到不安時，僅僅十余歲的少年卻已經(jīng)將這可能顛覆兩族的動亂當作了上天賜予的良機。他心情復(fù)雜，既無法抹掉心頭的不安，為自己的無力感懷，更驚異于斑與自己的巨大差異。在春日溫暖的黃昏里，那雙仿佛落進了陽光的眼睛，明亮得讓他不由戰(zhàn)栗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第六十章

最后一簇櫻花凋落后，初夏到來了。雨水在這個時節(jié)漸漸增多，順著本堂的木檐滴滴答答地墜下。中庭的紫陽花靜靜開著，遠處的雨絲被竹林染上淡淡的碧綠。

這是谷之國南部一個名為杜若的美麗村莊，為遠近聞名的水鄉(xiāng)，水路交叉，小橋密布如蛛網(wǎng)。村中的池塘里的燕子花不知為何一年四季都盛開不歇，尤其有趣的，是池塘邊上的人家也姓杜若，因為這奇異的花開與巧合，附近漸漸開始流傳起住在杜若的杜若家池塘里的燕子花（注）的歌謠。

柱間已經(jīng)在杜若待了兩月有余，此刻，他正坐在卯辰山中貞寧禪寺正堂的緣廊下，無聊地盯著雨水順著木檐墜下。背后的本堂里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聲音，年長的是秋鴉禪師，年少的是擁有整個谷之國南部的廣河諸侯，高勝忠峰的幼子巖龍丸。

寺中一片寂靜，除了雨聲外，只有秋鴉禪師和巖龍丸的對答聲，守在一旁的兩位武士大野與細川都屏息凝神，豎起耳朵聚精會神地聽秋鴉禪師講授，生怕漏掉其中的一句。

秋鴉禪師正在向巖龍丸傳授的，乃是二百多年前由新井白石編撰的介紹諸侯譜系的，但他講授的已經(jīng)遠遠超出其中的內(nèi)容，除了譜系之外，更藉由諸侯的更迭講述一門一族一國興亡之變，乃至于政治謀略。即便在幾十年后，這些依然屬于由某些家族代代相傳的學問，而在如今這個普通百姓連姓氏都沒有的時代，能夠得到這樣的傳授，簡直比得到黃金還要珍貴。

巖龍丸雖然只有八歲，但也已經(jīng)明白其中的道理，他屏息地注視著秋鴉禪師蒼老的臉龐，室內(nèi)光線昏暗，他披著黑色緇衣的身體仿佛融入了昏暗中，從隔扇透進的朦光里氤氳著雨季的潮氣，佛前香燭的煙氣緩緩升起，逸散入頭頂?shù)镊龅＿@些模糊的景象混合著秋鴉禪師低沉的聲音，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中午時，巖龍丸獲得了一個小時的休息，他疲憊地坐在走廊上，懨懨地望著雨水拍打著綠葉。侍從在這時端來了飯菜，揭開罩碗，餐案上的碟中，盛著四條用竹簽插著的烤香魚，鹽粒還沒有完全滲入魚rou，點點晶瑩撒在焦黃的魚rou上，僅僅是看著就已經(jīng)讓人朦朧預(yù)感到即將到來的甜嫩滋味。

這是今早剛剛送來的香魚。侍從解釋道。一同端來的還有大野與細川的飯菜，茶泡飯上放著腌鮭魚，都是初夏時的風物。

飯后不久，秋鴉禪師就開始繼續(xù)講授，一直持續(xù)到接近黃昏。身心俱疲的巖龍丸回到房間后堅持將今天所聽到的一一記錄下來，這才放心地躺下休息。

對于這個孩子的勤奮，柱間不禁感慨，繼而越發(fā)好奇起高勝忠峰將巖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