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身形也認(rèn)了出來，仲伯友竟于這般大風(fēng)大浪里搶上了漁船，一手抽刀，平平展出去，切開了一片風(fēng)雨。

初五嚇得接連后退，腳下一滑，抱著初六噗通坐倒。

仲伯友卻仍是站在原地，微微揚頭，看向船艙之上。初五小心地抬頭看過去，之前在島上出現(xiàn)過一次的魏大娘魏蹁躚穩(wěn)穩(wěn)站在高處，手持一雙厚背短刀，寬厚臉盤上掛著一幅成竹在胸的笑意，仿佛她沒有被風(fēng)雨澆透，沒有站在浪頭拋起摔落的漁船上，只是平平常常走到這里面見來客一般。

“炸我仲家船，劫走我仲家家賊，包庇三尸門余孽……”仲伯友翻手揚刀直對著魏蹁躚，喝道：“你侯府是要墮入邪道嗎！”

“誰，誰炸了，證，證據(jù)……”蘇水朝一邊掌舵，一邊極力反駁。

“小蘇你閉嘴吧?！蔽乎滠]不緊不慢地說道，語聲柔和卻自有一股威儀，蘇水朝皺著臉不說話了。魏蹁躚跟著向仲伯友笑了笑，道：“仲家家主親臨問罪，實在不敢當(dāng)。這風(fēng)急雨驟波濤連天的，連個火石都打不著，怎么炸船？誰有那個神仙本事，仲家主是不是太高看咱們了？聽聽這雷聲一個接一個，別是讓雷劈的吧？”

“一派胡言！”

“我實心實意幫著仲家主尋根究底，仲家主不肯采信就罷了，何必口出惡言？”

“任憑你舌燦蓮花，這艘船，這船上的三個人，只要到了你侯府的地界，就是鐵證，看你侯府如何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仲伯友厲聲道。

“瞧把仲家主給急的，這船也不是咱們放跑的呀，這風(fēng)急雨驟波濤連天的，這么小一艘船哪定得住，還不許船錨松動了？仲家主自己看看，這船可是順?biāo)?，沒往咱們渭北去。要是真在渭北這一邊，仲家主卻在船上，那不是一個不小心就豬狗不如了？”魏蹁躚說來柔和，卻是句句不饒人。

“是了，如今風(fēng)急雨驟，并不知道是在渭南還是渭北……”仲伯友一句話尚未說完，一步邁前，起手刀落，劃破一片雨幕向初五初六一刀斬下。“……就讓我送這幾個孽障一遭?！?/br>
“??！”初五怪叫一聲，抱著初六往一旁滾。

“鏘——”

一長聲兵器交鳴的銳響就在他頭頂上炸開，魏蹁躚臨空躍下，雙刀架住了仲伯友的刀。

魏蹁躚毫不耽擱，順勢一刀向他身前刺去，仲伯友半步不退，手中帶著旋勁，鏘鏘兩聲敲開了魏蹁躚的刀。魏蹁躚一腳踢開船板上的初五，仍是揮刀上前，招招進(jìn)擊，雙刀攻勢竟如另一片密不通風(fēng)的雨幕一般。

仲伯友更是神情凝重，全副功力施展開來，棄仲家刀法最擅長的守勢不用，左沖右突，尋隙就殺進(jìn)魏翩躚的刀幕之中，忽而殺出，破空一刀向初五襲來。

初五沒躲進(jìn)船艙，反倒掉頭滾向蘇水朝身前。

船艙里兩個人都只有引頸就戮的份，不能把仲伯友引進(jìn)去，倒是躲在蘇水朝跟前可以跟他一道跳江，憑他的水性總能再撈起來。

“小蘇哥哥——”

初五喊著撲過去，仲伯友一刀追在他身后，魏翩躚雙刀一交從旁架住他的刀，仲伯友功力較她深厚，一抖一送反倒帶著她雙刀倒撞回去。蘇水朝猛一偏船舵，漁船正在一道浪尖上，船身陡然傾斜，一大片水花撲上來。仲伯友跟魏翩躚同時一歪，什么招式身法都走了形，只在雨水江水之間胡亂纏斗。

蘇水朝一手揪住差點滑出去的初五，扯著他肩上布帶把他扯回身邊。

他跟他懷里的初六都大睜著眼睛看向風(fēng)雨中長刀短刀翻飛來去的兩個身影，多半看不明白，倒也都不怕，最奇的是初六看著這般兇險拼斗反倒不哭。

仲伯友轉(zhuǎn)瞬又沖向他們，魏翩躚雙刀追斬他身后，仲伯友忽而一折，倒縱出去直直撲向船艙。魏翩躚待要轉(zhuǎn)身已經(jīng)慢了一步。初五大叫著，跳起來跟蘇水朝一起握著舵柄，幾乎打橫了船身，漁船讓一疊高過一疊的浪推著在江面上一圈一圈轉(zhuǎn)起來。仲伯友人在半空，落下不是船艙卻是撲到了船舷。

魏翩躚緊跟而至，雙刀飛斬，仲伯友一刀揮出，魏翩躚卻不抵擋，只是以雙刀追著他刀勢緊緊鎖住，偷眼看見船身又是一轉(zhuǎn)，大喝一聲，順著轉(zhuǎn)勢往前一撞，帶著仲伯友的刀同一個仲伯友一道飛身出了船舷，躍到了水面上。

仲伯友還想翻身回船，抽刀卻沒抽動，抽手要棄刀，魏翩躚趁勢雙刀斜斬，仲伯友向后一讓，噗通噗通接連兩聲兩人都落入水中，轉(zhuǎn)瞬被波濤吞沒不見。

“小蘇哥哥！怎么辦怎么辦？”初五緊抓著蘇水朝讓自己別被甩下船，一邊急著問。

“沒，沒事！”蘇水朝也急道：“魏，魏大娘水性好，她，她下水，也是，怕仲家家主死，死在這，不好交代！”

“那他們還上來嗎？”

“不，不上，帶，帶回去江心島?！?/br>
“哦……”初五到底緩了一口氣，低頭看看初六，除了淋得透透的還挺精神，揮舞著小手拍打他。初五按住他手，四下看了看漁船正順?biāo)掠稳ィ扒昂蠛笾灰婏L(fēng)雨不見船影，連日來烏云蓋頂一般的大船船影終于沒追在后頭?！靶√K哥哥，你炸了他們的船？”

“霹，霹靂彈！”蘇水朝道。

“好厲害！”

“焦，焦老大做的?！?/br>
“焦老大，他也是你們侯府的人？”

“不，不是?！碧K水朝說著說著又急了，一手穩(wěn)著舵，一手往船艙里一指，喝道：“你們，回去！”

“那咱們是往哪里去??？不是去渭北吧？”初五抱著初六走了兩步，忍不住掉頭又問。

“……定波湖?！碧K水朝偏頭看著水面，也不看他。

初五沒再問，跑過去把一塊油布披在他身上，雖然他已經(jīng)周身是水，還是給他披著。蘇水朝揮揮手再叫他快走，初五抱著初六鉆回船艙，一掀開油布就看到仲崇堂跟牟漸春并排坐著，正抬眼望過來。

“崇堂先生！”初五撲到他懷里抱住，一邊大喊：“咱們走了，離開江心島了！”

“知道了，知道了。”仲崇堂抬手揉揉他腦袋，再揉揉初六的腦袋，啞聲道：“快擦擦，都濕透了?！?/br>
初五笑著坐到一邊去，扯著布單給初六劈頭蓋臉地擦干再給自己擦，一邊問道：“崇堂先生，定波湖是什么地方？小蘇哥哥說我們?nèi)ツ抢铮疫€想問，他忙著駕船，不高興跟我說了?！?/br>
“定波湖……”仲崇堂偏頭想了想，微微一笑，道：“也是辛苦小蘇了，更難為蘇管家了，找到這么一處地方?！?/br>
“他難為個屁！他要不是心眼太多思慮太重還不至于沒救。”牟漸春道。

“到底怎么了？”初五跟初六一道盤腿坐下，仰頭看著仲崇堂。

“定波湖原本不是湖，是一片山中谷地。山臨渭水岸拐了一道急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