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這是侯府的郎中朱律。也醫(yī)馬，也醫(yī)人，醫(yī)術(shù)不算太差。你把茂茂交給他?！比~尉繚頭也不回地說道。

封平平看看眼前是一個深色皮膚的青年，眉目更深，薄薄的唇角兩邊往下撇著。慢慢把背上官承茂放下來，交到他手中。朱律接過去人打橫抱著就一閃而過，跑回那邊山石樹木后面，放平在落葉上跟著從馬背解了包袱下來，施以救治。

封平平再看看這邊葉尉繚，他仰頭望著陸續(xù)走近的兩個人，前面一個是玄色衣裳的女人，體態(tài)婀娜，面容也生得十分艷麗，長眉入鬢，眼含秋水，只是一雙美目十分兇惡地盯著葉尉繚。后面一個是衣飾樸素的老者，駝著背，背著手慢慢走，一張臉皺得核桃一般，原本瞇著的雙眼微抬眼皮睜開，眼中看來盡是風(fēng)霜。

“初六，這是侯府的高手忽紅葉，這是侯府的前輩高人孫四壁，左右兩個是侯府的柳牽風(fēng)同柳歇雨，雙生兄弟?！?/br>
“小葉你放什么屁！一句一個侯府是干什么？裝什么外人！你不是侯府的人了？你留了一句話就自己跑出門，當(dāng)咱們都跟你沒關(guān)系？不認(rèn)識？咱們這么大老遠(yuǎn)追著你，幫著你，你就這樣？茂茂傷成這樣，青卉呢？青卉要傷了我看你怎么跟侯爺交代！”忽紅葉說起話來倒跟樣貌全然不同，嗓門又響又沙啞，氣勢凌人。

“紅葉姐我沒事！”韋青卉忙喊道，掙著從葉尉繚背上跳下來，落地就腳疼得想喊，咬著牙忍住，暗暗抓住了葉尉繚的衣袖強(qiáng)撐著站在他身邊。

忽紅葉除非眼瞎才看不出她不對，走上來一把揪住葉尉繚領(lǐng)口，舉拳就想打。

葉尉繚跟她笑，在她拳頭下面笑得盡可能地好看，盡可能老實(shí)地看著她，柔聲道：“是我錯，認(rèn)罰。”

忽紅葉手一頓，往他臉上打不下去，跟著腳下用力狠狠跺在他腳上。

“嗯——”

葉尉繚繃著笑，喉嚨里小聲痛哼，看著她眨眨眼。

“紅葉你把青卉接過去，小葉你過來，我跟你說幾句話，”孫四壁忽然開腔說話，說完咳了幾聲，抬眼看看一直平聲靜氣站在葉尉繚身后仿佛隱身于樹影中的封平平，道：“他留在那，別跟過來?！?/br>
“哼！”封平平哼了一聲，轉(zhuǎn)身想走。

“初六你站著，”葉尉繚回頭看他，笑也不笑，急切地說道：“等我，就站這等我?！?/br>
封平平不置可否，只是腳下沒再挪動，靜靜倚靠在樹干上。葉尉繚跟他笑了笑，這才追著孫四壁往前頭走過去。孫四壁駝著背走來時候慢吞吞，走去卻幾步就到了遠(yuǎn)處，葉尉繚跟著他繞過懸?guī)r，到山隙一處背風(fēng)的凹陷巖壁跟前終于站住。

“孫叔，是我不好……”葉尉繚搶先說道。

“他就是你弟弟？”孫四壁干巴巴問道，不怒不惱也不理他說什么。

“嗯。”

“封不聞的兒子？”

“嗯?！?/br>
“小葉，我功夫厲害嗎？”孫四壁突兀地問了一句。

“嗯?！比~尉繚仍是這么應(yīng)一聲。

“當(dāng)年在殷鑒山莊，對上封不聞，你猜我在他手底下過了幾招？”

“孫叔……”

“兩招，我偷襲他一招，他打我一招，我并無抵擋之力就被打飛出去。傷在背上，至今脊梁都不能直起，脖子也轉(zhuǎn)不動。小蘇他爹和仲家高手功夫更在我之上，一同跟封不聞斗了數(shù)個來回，更是重傷，小蘇他爹強(qiáng)撐著回到侯府沒幾個月就去了。仲家，仲家的你知道?！睂O四壁停了停，抬眼看他一回，沉聲道：”這些你都知道，封不聞的厲害你該比旁人更知道?！?/br>
“孫叔，到底怎么了？”葉尉繚正色問道。

“你跟封平平自小一起長大，他差不多是你帶大的，你們情誼深篤，這么些年過去還是讓你找著了，拆也拆不開了。當(dāng)初你進(jìn)來侯府我就跟小蘇說過，留你也是禍害，留不住，你果然還是站到那一邊去了?！?/br>
“那一邊是哪一邊？”葉尉繚笑道：“我哪一邊也不站，我就站在我立足的方寸之地?！?/br>
“別跟我嬉皮笑臉，這么些年侯爺怎么對你，小蘇怎么對你，性玉怎么對你，就不說我們剩下這些人了，你都不放在心上。你找他。三尸門重出江湖第一件事也是找他，要是他當(dāng)真掌管了三尸門，你還能殺他不成？你幫著他殺我們不成？”

“他不會的?！?/br>
“情勢不由人，你管不了?！?/br>
“人要是讓情勢帶著走了，終究還是這人不成?！比~尉繚道。

“要是就不成呢？”孫四壁雙眼一抬，一瞬精光四射冷冷地看著他，問道：“殺不殺？”

第十四章

封平平望著山隙那邊，柳牽風(fēng)和柳歇雨兩兄弟分立在他兩側(cè)，看著他。

忽紅葉把韋青卉抱去山石樹木之后隱蔽地方，給她裹傷，韋青卉探頭出來喊：“牽風(fēng)歇雨你們不要死盯著初六了，他又不是壞人?！?/br>
“就你知道！”忽紅葉捉著她腳，往腿上用力拍一把。

“紅葉姐你手好重！”韋青卉叫痛，委委屈屈地說道：“他救了我，為了背我下山都沒去追壞人了，你們不要跟防賊似的防他嘛，他畢竟是五哥的弟弟?！?/br>
“你當(dāng)你五哥就不防他嗎？”

“??？怎么說？”

“小丫頭不要包打聽，問那么多干什么！”忽紅葉自知失言，又拍她一把。

“紅葉姐你也欺負(fù)我！”韋青卉叫著抱住她，往她懷里拱。

兩人正鬧著，朱律在一旁隔著林木喊道：“紅葉姐！”“怎么？”忽紅葉忙應(yīng)道。“給茂茂重新包扎了，灌了藥，在山陰尋了些積雪冰塊給他去熱，還是得盡早帶他出山去。老孫頭跟葉哥還說不完嗎？”

“誰知道小葉著什么魔怔了，老孫頭脾氣又臭，怕不是想打死他……”忽紅葉抬頭看著山隙那邊。

“孫叔——”韋青卉放聲喊起來：“你快跟我五哥出來——”

“怎么了？”山隙那邊響起葉尉繚的喊聲。

韋青卉聽得稍稍放心，跟忽紅葉吐了吐舌頭，仍是大聲喊話：“朱律說，要盡快帶茂茂出山——你們不要再墨跡啦——有什么體己話說不完，路上說不成嗎？真是?！?/br>
韋青卉越說越低聲，眼見得兩個人影一前一后從山隙走了出來，也不敢當(dāng)面說他二人了。

葉尉繚走在前頭，神色如常，掛一抹波瀾不驚的笑意。他看過官承茂，跟朱律說了兩句話，拿了些東西，轉(zhuǎn)身向封平平走過去。

孫四壁慢吞吞走在后頭，站到忽紅葉跟前，跟她搖了搖頭。忽紅葉面色一沉，張口就想罵，又忍住。韋青卉縮在忽紅葉懷里，左右看看他二人一臉凝重，甚是不解，卻也知道問不出緣由，氣哼哼地扁了扁嘴。

“給，”葉尉繚遞給封平平一副筆墨一卷紙，道：“這山中地形你最熟悉，